第63頁
白棲嶺被她說煩了,終於同意回去後先讓她去碼頭上的新飯莊跑堂, 跑好了,那飯莊就歸她管了。
她興高采烈地哼起小曲兒, 離開時卻看到白棲嶺面色鐵青, 混身起了一層汗, 拳頭攥得跟什麼似的, 看起來不太對勁。她又折返回去,摸他額頭, 燒著了。
這位爺病了。
花兒也知曉白棲嶺這種人體魄好,應當不太會生病,想來是受了重傷,又遭遇葉華裳這等磨人的事, 心中消弭不了,終於病了。
「落我手裡了吧!」她拍拍巴掌, 像屠夫要殺豬褪毛分割下鍋, 甚至還大膽地敲他腦門子,邊敲邊說:「沒想到您白二爺也有今天!」
玩鬧歸玩鬧, 把一言不發的白棲嶺放倒, 跑出去找獬鷹。他們出發時帶了很多藥,白府還有很多自己的方子, 把白棲嶺的情形和她的猜測都說了, 臨了加一句:得加一味暢情抒懷的藥, 不然你白二爺再見不到葉小姐恐怕就要瘋了。
「二爺不總這樣。」獬鷹道。
「因為你二爺壓根就沒幾個在乎的人。」
餵白棲嶺喝藥,他嫌燙,不喝,花兒吹了半晌,不燙了,還是不喝,嫌苦。他的嫌棄非言語表達,而是身體抵抗,牙關緊咬,再急了就踢獬鷹。花兒哪慣他這個,從獬鷹手裡接過藥碗,手使勁擰他胳膊一把,他吃痛出聲,那一碗藥立馬就灌了進去。
花兒不滿白棲嶺這矯情的做派,忍不住訓斥他:「別把自己當神仙供著,吃藥還要人哄,一會兒涼一會兒燙,病死就沒得這些講究了!」
見白棲嶺要跟她起急,乾脆拿過另一碗溫水,又逼他喝了下去。獬鷹在一邊捏一把冷汗,這要換別人,二爺可能就弄死人家了。
可二爺非但沒生氣,反而不聲不響躺下了,對獬鷹說:「明日不管誰來,我都不見了。話讓我的狗腿子替我說。」
狗腿子指的是花兒,她看他病了可憐不跟他計較,問他:「說什麼?」
「隨便你。我的性命交給你了。」
「別,您千萬別!」花兒慌忙擺手:「我一個當奴才的扛主子的命,我怎麼那麼大能耐!我扛不動!你們那些事我也不懂,我都不知道來的是誰,要幹什麼,我…」
「去吧,我歇會兒。你別說話,你說話我睡不著。你嗓子跟小耗子一樣,瘮人。」白棲嶺說完閉上眼,他是知曉自己的身體的,不會輕易垮掉,垮一次就要昏睡一整天。換作從前他能撐著,這次卻是放心交予花兒,不為別的,就為她把他揣摩透了。她沒白費功夫,跟他你來我往軟硬兼施裝瘋賣傻,就這麼,把他揣摩透了。
就像把那鳴鏑交予她一樣,著也是一場豪賭。白棲嶺的同路人太少了,可信任的人太少了,交心的人也太少了。他難得信一個人,這人看起來一無是處但每回都能把事辦漂亮的小奴才。
他很快睡了,這夢裡真是千奇百怪應有盡有。是他兒時被白棲梧關在獸籠里,那隻狐狸眯著眼朝他去;是父親親自執杖打了他五板;是學堂裏白棲梧帶人欺辱他,葉華裳擋在前面;還有他在霍靈山逃命,那隻眼看要咬死他的餓狼…他若非狠人,在夢裡都不會剩一根骨頭。
外頭的花兒聽到他在屋內偶爾喊一聲什麼,但又聽不懂,就問獬鷹:「你白二爺原來這樣過嗎?」
「咱們白二爺這樣過一次。」獬鷹將「咱們」二字咬很重。
「那你看這情形,明兒天亮的時候他能好嗎?我看他那體魄跟野獸似的,是不是兩三個時辰就能好?」
「要一整天。」
花兒睜大眼睛:「什麼?一整天?明兒萬一有壞東西上門,萬一有個什麼刺殺,他不醒?等死呢?」
「二爺適才說過了,把性命託付給花兒姑娘了。我等也聽花兒姑娘的話,你說怎樣就怎樣,是死是活二爺認了,我們也認了。」獬鷹謹慎提議:「姑娘莫不如回屋裡好好歇著,順道想想在二爺病的這段時間裡該如何應對那些豺狼虎豹不速之客。」
「你們真看得起我。」花兒搞不懂,這白老二到底用的什麼心,之前打仗,他在不完全信任她的情況下偏偏將鳴鏑給她,現在又在這種危機複雜的時候將性命交給她。她之前屢次出賣他他是當真一點沒長記性啊!
獬鷹看出花兒的心思,斟酌再三說道:「花兒姑娘,獬鷹多句嘴。二爺素來獨來獨往,能讓二爺託付性命的人不多。不管姑娘怎麼樣,獬鷹看在眼裡的是,二爺信任姑娘,把姑娘當成了自己人。」
「你二爺天天利用自己人,把自己人置於危險之地。」
「姑娘,你可知曉行軍打仗之人最怕什麼?最想要什麼?」
「我又沒打過仗。」
獬鷹笑了,帶著一點得意:「我跟二爺都打過,我們去的是赫赫有名的虎賁軍。這樣說吧,行伍之人最怕激戰之時自己人在身後捅刀;最想要的是無論何時,能並肩作戰的人。前者需試探驗證,後者需真心相交。你跟二爺相識有一段時日了,從前看你二人你來我往我只覺得好玩,適才我一下全想通了。二爺首先要你不背後刺他殺他,而後要與你真心相交,就像二爺與我們一樣。」
獬鷹雖憨厚,但跟著白棲嶺時日久了,自然了解他的脾性。他自己做主把話替二爺說了,也省得眼前的姑娘整日胡思亂想。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這次出燕琢城,到霍靈山,再至良清,這一路發生的事恐怕已有若干風聲到了燕琢,在所有人心中花兒已然是白二爺的人了。只要她沒有二心,這事就能成。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