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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言山亦看著她。他險些認不出她來。
從前看她太過孱弱,也偶有須臾片刻想她他日的模樣,但此刻僅時隔幾月,她卻已脫胎換骨。
三人沉默對峙,花兒處於隨時會死的下風。霍言山卻率先向外走,經過花兒之時對她說道:「你不是要找我嗎?待會兒就在絞架前,該說的話你盡可與我說。」
他走了,獨留花兒和算命先生在屋內。
那算命先生走到花兒面前,傾身打量她,她退後一步,他跟上去。
「算命老兒!你不要與我裝神弄鬼!」花兒一把推開他:「你騙得我好慘!枉我把你當作友人一場,燕琢城屠城我還慶幸你提前跑了!誰知你助紂為虐!」
「我讓你跑你不跑,你反倒怪我?小姑娘,沒良心。」算命先生看著花兒。他縱橫江湖數十載,從來都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卻也有失手那一次,留下一個女兒。說那小女孩如花兒般年紀,在母親肚裡吃不飽,出生時方巴掌大。待他得知此事後尋了去,女兒及其母已不見蹤影。那時聽聞柳條巷抱了一個女嬰,他去看過一眼,倒覺得眉眼有幾分像自己。再打探,說孫婆抱養的女嬰父母均詳。那以後他多方打聽,然世道漸亂,一個無名無姓的嬰孩終究是不配擁有良辰美景,他就將此事放下。
但那往後,若見到花兒,偶爾也逗上一逗,大體是想著自己唯一的骨肉若是活著,也是那面黃肌瘦的耗子模樣。這個殺人不眨眼的禽獸難得有一點菩薩心腸。
正如此刻,他原本的念頭是將她扒乾淨扔到絞架前,在那白棲嶺面前,讓人當眾羞辱他的狗腿子,要他交出他造武器的地方,和那個造兵器的奇人。但那丫頭喚他」算命老兒」,頗像女兒與父親撒嬌。
再轉念一想,那白棲嶺只比他惡不比他善,不可能因著一個奴才交出自己的命脈。
他的眼睛轉了轉,終於開口:「明日將對你的主子處剮刑。我知你與他主僕情深,今晚特許你為他端一碗斷頭飯,為他送行。」
「剮刑是什麼?「
「剮刑…」算命的從衣袖間拿出一把手指長的小刀:「這個,山上人手一把,用來分割畜肉。明日,用它來分割白棲嶺,一人一刀,直至他斷氣。在我霍靈山上,也不是誰都有此殊遇。」
花兒身上的雞皮疙瘩一直爬到臉上,想到白棲嶺的死狀,簡直令她痛不欲生。胸口那口氣倒了許久才上來,頭腦亦清楚起來。她問那算命的:「想必你不會只讓我為他送斷頭飯,你總得圖些什麼,不然不會發這個善心。」
「自然。」算命的冷笑一聲:「白棲嶺有一個富可敵國的寶貝,他只要說出在哪,並把一個人交給我,我便饒他不死。」
「我算老幾?我不過是他的狗奴才。」
「你頗有幾分心機,又想救他,自然會想辦法讓他說出來。」
「你怎知我想救他?」
算命的則擺擺手:「天機不可泄露,你且去。記住!天黑之後,送斷頭飯!」
花兒便點頭:「好,斷頭飯。」
言罷轉身出去,她大體知曉那個畜生要的是什麼,白棲嶺有的東西他們沒有,是以他們一而再再而三要逼迫他交出來,或以他的性命相逼,或以他身邊人的性命相逼。花兒又想到霍言山,他明明認出了谷為先,但似乎沒告訴那算命的畜生。
花兒吃不准霍言山,出去後去絞架前找他,他卻不在。問身後看著她的小匪:「你可知他去哪了?或者我可以去哪裡找他?」
那小匪撇撇嘴,指指山後,轉身走了。花兒跟上他,途經照夜之時看到他的眼皮已腫得埋住了眼睛,一旁的白棲嶺眼睛倒是好的,只是那敞開的衣襟里露出傷口遍布的胸口。花兒多一眼都不敢看谷為先,只是從他們面前匆匆經過,跟著小匪一直向後山走。他們依山而建的房子,在後山處有一條羊腸小道,一直向上爬,就到了一條天梯。
那霍言山正躺在爛石階上嚼著草根,見花兒來了,就將其吐掉,對那小匪擺手讓他退下。
花兒站在台階下仰頭看著他,他見她不上前,就拍拍台階示意她坐下:「救命恩人,你怕我作甚?」
花兒向前兩步,坐到他身邊。
「何事有求於我?」霍言山問她。
花兒並不與他打馬虎眼,直接說道:「你說過江南霍家有恩必報,現在我要你報恩。」
霍言山聞言大笑:「你可是忘了上一次在霍靈山你差點害死我?如今你又開口讓我幫你救人,你當我霍言山是傻子嗎?」
「上回在霍靈山,你與白棲嶺之爭與我無關,我只是你們之間的棋子罷了!若你要提起此事,那我倒是要與你說道說道了!」花兒決定與霍言山辯一番,順勢擼起了自己的衣袖。細胳膊上是與孫老爺搏殺之時留下的一條條細細的擦傷。
「怎麼弄的?」霍言山問她。
花兒如願,但故作生氣:「還能怎麼弄的?那些山匪要我的命!」三言兩語將孫老爺的事說了,見霍言山眉頭緊鎖,就問他:「那時你說宮中太子殺人飲血,不顧百姓安危。那太子聯合霍靈山匪和韃靼,屠了燕琢城的百姓。這該如何說?你又來找韃靼,又如何說?你看他們不起,又與他們同流合污,我不懂你。」
花兒搖搖頭:「這些與我無關了,我只要你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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