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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不清自己怎麼了,跪在蒲墊之上聽他的唱誦,而忘記了世間種種苦厄。
「施主可有所求?」那老僧問她。
花兒驟然回神,看向老僧:「求平安。」
「為誰所求?」
「我的親朋。」
「我在誦念一首,你心中默念他們的名字。」
花兒低下頭去,閉上眼睛。第一個跳出的名字竟是白棲嶺,因為她想起無論白二爺如何虛張聲勢,他待她是真的好,她願他此行平安;而後是銜蟬,她在京城不知會遭遇什麼,願骯髒遠離她;而後是照夜…她把在乎的人在心中默念一遍,最後是飛奴。她私心希望飛奴快些走,谷家軍非從前做樣子的那些,他們是當真要剿匪。她私心希望飛奴活著,或乾脆就遠離這霍靈山。
誦念結束了,僧人睜開眼,看著花兒,緩聲說道:「姑娘,旁人來這裡,要丟掉半條命,你只磨破了手心。姑娘是佛祖的有緣人,但姑娘今日卻是來到了死門。」
花兒想起那小僧人著急趕她走,甚至跑出去推她,突然明白了什麼。她回頭看去,門口站著兩個人,其中一人提著刀。
在這個剛剛還有梵音的經堂里,他提著刀向她走來。花兒一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靈庵不再是靈庵,靈庵變成了山匪的屠宰場,他們將這裡當作他們的崗哨,也證實了一件事:這裡是通往他們老巢的必經之處。
那大刀已舉起,刀身被月光反射出光芒,眼看著要落下,花兒突然喊道:「我是來找人的!我錯了!我是來找我的飛奴哥哥的!他做了山匪!」
那人的刀頓了頓,而後落下,抓起她衣領拖行她,最終將她關進一間黑漆漆的屋子之中。那門鎖咔噠一聲鎖上的時候,花兒身上落下一層薄汗。
她閉上眼以適應黑暗,過很久,緩緩睜開,依稀看到昏暗之中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她輕聲問:「這裡有人?」
那人沒講話,卻發出了一聲冷笑,那聲音鑽進人的骨縫裡,將人的心,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46章 額遠河硝煙(六)
花兒向角落摸去, 不小心踩到什麼,她踉蹌一下躲到牆邊。外面忽然下起瓢潑大雨,夾雜著閃電, 屋內有瞬間的光亮, 她看到了屋內,角落裡堆著幾具屍體, 還有坐在那的人。
花兒捂住了嘴巴,以為自己見到了鬼。
她記得那天, 白棲嶺推開孫府虛掩的正門, 那一地橫陳的屍體。孫府被滅門了, 但那被割了傢伙的孫老爺卻坐在這裡。他滿身是血, 在黑暗之中咧開嘴,電閃雷鳴之中, 花兒看到他沒有牙齒的嘴,和他手中的那柄彎刀。
她快透不過氣。
伸手去摸自己防身的傢伙,然空空如也,不知是丟在了路上, 還是適才被誰摸走了。
孫老爺那裡依稀有了響動,花兒向牆角縮了去, 聽到他枯老的聲音:「再殺一個, 我就能上山了。」
花兒屏住呼吸。
她想起曾經飛奴與他們說起:若欲往霍靈山做山匪,先玩絞殺戲碼, 活命的人才能留下。花兒曾說那是輕賤人命的畜生行徑。
「為何?」她壓著嗓音問, 怕被那孫老爺認出聲音來。哪怕他眼下已是十分癲狂,似乎不大可能認出她了。
「殺了你, 上山。」
「可我不想上山, 我是來求平安的, 為我的親人求平安的。」
「這是死門,來了就要死,你誤打誤撞進來,那就受死吧!」
花兒被他的話嚇住了,手中去摸東西,然而這屋內太乾淨了。想來那武器,只有孫老爺手中那把彎刀。花兒不知他如何死裡逃生,為何會在這裡,為何要上山。她只想笑自己命格太險。
她又好奇為何孫老爺不動手,直至門開了,來人丟了一塊盾牌樣的東西進來,花兒才隱約看到坐在那的人緩緩起身了。花兒想起飛奴,那時他說起此事,或許是真知曉一二,而他上山,怕也是經歷了這樣的絞殺。
欲做山匪,先上魔道。
如今那孫老爺要來殺她了,花兒看到他緩緩向她走來,在黑黢黢的夜晚,他手中的彎刀被閃電映出寒光。他緩緩舉起刀,又狠命砍下,花兒輕呼從一邊鑽出去躲開,看他把刀砍進泥牆之中,他費力拔起,又轉過身來。花兒這才看清,他的褲子有接近於,那裸著的下身醜陋在她眼前,花兒一陣噁心,扶著牆吐了。
她的吐激怒了他,他猛地向前兩步,再一次揮起刀。接連三刀,刀刀要花兒的命。花兒做不得那任人宰割不怪於人的聖人,她若想活,就也要拼殺。好在面前的這人是無惡不作的孫老爺,她在動了殺念之時並無悔過之心。
她的崛起是一瞬間的,在他再次砍向她之時,她猛地向前撞倒了他,在他愣怔之際抄起唯一一把椅子砸向了他!她並不知那一下是砸在了哪裡,只聽他悶哼一聲,而後掙扎著起來。花兒又砸下去,一下又一下,孫老爺沒有動靜了。
他死了。
這是她此生第一次搏殺,殺了曾經在燕琢城興風作浪的人,她靠在角落裡,如若過了千年。
殺人如此容易,她想,殺人果然容易。她好奇自己為何沒有戰慄,沒有恐懼,亦沒有對人命的憐憫之心。我也成魔了嗎?她爬過去,拿過那柄彎刀,坐在黑暗之中靜靜等著。
她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也不知是否還會有人進來。外面的雨轟然下著,天崩地裂一樣,屋內血腥氣彌散,花兒起初會吐,到後來,她麻木了,聞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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