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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是二十多天不見,時光卻如同洪流般在池野身上滌盪,讓他原本尚顯青澀的五官添了幾分成熟,有種介於二者之間的俊朗。
有夏季的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心口激烈不可控的心跳逐漸歸於平靜,聞簫緊緊抓著手裡的足球,知道自己應該轉身,身體卻全然不受他控制,只貪婪地看那人一眼、又一眼。
兩人的視線隔著黑色金屬圍欄撞在了一起。
一個穿著明南附中夏季藍白相間的校服,背後是喧鬧的操場。
一個穿著頗為正式的白色襯衣,像大人一樣。
時間忽地定格在這一秒。
直到有人遠遠地高聲喊「聞簫」。
驟然回神,聞簫睫毛一顫,才發現胸廓憋悶,一直忘了呼吸,指尖都發涼。
僵硬轉身,聞簫拿著足球往回走,到感覺背後如影隨形的視線消失,他才把球扔給最近的人。
胃裡湧起的劇烈抽痛令他眼前的所有都蒙上了一層薄霧,再看不清晰,甚至無意識地蹲下身,佝起背。
繞過堆放的建材,池野聽見有人叫他名字,他站在原地,等人走近了:「王叔,麻煩您特意帶我過來一趟,辛苦了啊。」
被稱作王叔的人擺擺手:「應該的應該的,這邊看完了,我們往那邊走兩步?圖紙你有,再看看地方,你心裡也好有個數。」注意到池野的眼睛,他隨口問了句,「眼睛怎麼紅了?」
池野隔了幾秒才回答:「沒什麼,剛剛……風大。」
王叔信以為真,「工地上灰塵多,特別是天氣熱起來。」他又問:「你喜歡喝可樂?」說著指指池野手上,「這幾天不管什麼時候見你,你手裡都拎著可樂。也對,年輕人好像都喜歡喝這些飲料。」
池野笑笑沒答。
他想起以前,幾天沒見面,跟聞簫視頻時心裡燥得慌。聞簫讓他去買瓶冰可樂降降溫,順便殺精。他當真去買了一瓶,還發語音給聞簫,說「以後想你了就買瓶可樂」。
屈起手指將瓶蓋擰開,池野仰頭喝了幾口,眼睛被陽光刺得既酸又澀,仿佛下一秒就會溢出淚來。
第七十一章
下課回教室的路上, 趙一陽落後兩步,站到聞簫旁邊, 小聲問:「剛剛我好像看見池哥了, 但又有點不像,沒敢認。」
最主要的是聞簫過去撿球,隔得比他近多了, 但半點動靜沒有,他懷疑自己大概率是眼花,「應該不是池哥吧,池哥怎麼可能出現在那裡哈哈!」
許睿聽見零星幾個字,回頭問:「你們聊什麼呢, 什麼沒敢認?」
趙一陽原地起跳做了個投籃的姿勢:「我們在聊學習!」
許睿嫌棄:「你們好無聊啊。」
經過二樓,聞簫視線越過欄杆, 遠遠朝操場望過去, 仔細回憶起剛剛看見的池野,將他的模樣一寸一寸在腦海中仔細描摹下來。沒見什麼地方有傷,沒有瘦,精神也不錯。
這就好。
晚上九點過的公交車上, 窗外突然下起了暴雨,雨滴撞在玻璃上, 發出清脆的「啪嗒」聲, 雷聲轟隆,兩旁的行道樹被風吹得歪斜搖晃。
外婆打來電話,說已經出門給他送雨傘來了, 讓他在公交站等一等。聞簫回復了「好」,又讓她注意安全,別摔跤。
路燈下,公交站避雨的人不多,有人正小聲抱怨這大雨來得太急,不知道多久才會停。GG牌上貼的海報已經換過幾次,車輪碾過潮濕的馬路聲音會很大,聞簫拉了拉黑色書包帶,恍惚看見池野站在海報前面,像往常一般朝自己懶懶散散地笑。再一眨眼,人又消失不見了。
聞簫驀地有些後悔,自己剛剛不該眨眼的。
沒過多久,外婆撐著一把格子傘過來,又把手裡拿著的傘遞給聞簫:「是不是等久了?」
聞簫把傘打開撐在頭頂,回答外婆的問題:「只等了幾分鐘。最後一節晚自習被數學老師占了,題沒講完,延長了十分鐘。」
外婆聽完:「我當學生的時候,最厭煩老師拖堂。特別是中午,餓著記筆記的感覺印象太深刻了。所以我當老師之後,從來不會拖堂,內容講完了,還會提前兩分鐘下課。雖然只有兩分鐘,但學生會很高興。」
兩人邊說邊往前走,聞簫聽著,心尖一顫,忽然察覺到什麼,轉過頭往身後的公交站望了一眼。
隔著層層的雨幕,他看見公交站牌旁邊,一把大黑傘轉瞬便不見了蹤影。而持傘的那個人,好像是……池野。
回家,把雨傘掛好瀝水,聞簫在衣櫃找了乾淨衣服,準備去衛生間洗澡。
淋濕頭髮,他撈過放在置物台上的洗髮露,手忽地滯在半空,揚聲問:「外婆,之前的洗髮露用完了嗎?」
隔著門,外婆回答:「用完了,換了新的,怎麼了?」
「沒什麼,」把手裡的洗髮露放下,聞簫沒注意到自己發啞的嗓音,只問,「家裡還有嗎?」
「應該還有,你在柜子里找找?應該還有一瓶。你要是喜歡,我下次多買幾瓶放著。」
直到周遭充斥著洗髮露的氣味,聞簫心緒才重新安穩下來。水流澆在頭頂上,眼睛微澀,他閉著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一瓶洗髮露這麼堅持。
大概只是因為以前有人湊在他的頸側,很騷氣地說「好香」,懶洋洋地表示喜歡這個味道。
擦乾頭髮,聞簫一邊吃夜宵一邊回趙一陽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