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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止住。
他同桌沒坐在凳子上,而是雙手緊緊捂著耳朵,垂著頭,蹲在角落裡。
原本池野以為他同桌這是被爆炸聲嚇了一跳,但再看看,就看出了不對——
聞簫蜷曲的手指捂著耳朵,用力到青白,看不清表情,卻能發現,他整個人在打顫。
仿佛一尺以內,就有什麼令他無比恐懼的東西。
不像是被爆炸聲嚇了。
池野的視線投向了一直在響沒停下來的報警器。
確定實驗室里別的人都站在門口,或者在嚷嚷討論,沒人看見,池野也矮身蹲了下去。
他語氣故意放得很輕鬆,「實驗室的老師柜子沒鎖好,不知道哪個傻嗶,從柜子里拿了塊放在特殊液體裡的東西,直接扔到了水裡,就炸了。老師開了閘,所以警報器那玩意兒一直嗶嗶叫,等火滅了,肯定就不叫了。」
手伸出去,池野糾結了一下落點,最後放在了聞簫背上,輕輕拍了拍。
他想起在醫院碰見聞簫那次,人就是從精神科過來的。
難道他對警報器有陰影?
沒再往下想,池野總覺得這樣蹲著不是辦法,但他哄人沒多少經驗,唯一的經驗就是哄芽芽睡覺。可哄芽芽睡覺簡單,要是滾來跳去睡不著,就拖著去樓下跑一圈,跑累了,回家洗個澡,躺床上秒睡。
池野最後從校服口袋裡,拿了個小東西出來。
「來,池哥送你個小東西,哄哄你。」
火被撲滅,警報聲也消失了,聞簫稍抬起頭,露出一雙被寒水洗過般的眼睛來。
他先看了眼池野的臉,目光下移,落在了池野的手掌心,最後看清池野手上躺著的,是一個粉紅色的塑料蝴蝶結小發卡後,他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池野也覺得自己拿出個小姑娘用的發卡不太應景,但他包里翻個底朝天,就只有這東西,沒得挑。
「咦,池哥,聞簫?你們蹲地上幹嘛?」趙一陽和上官煜看完熱鬧回來,馬上發現了這個迷惑場景。
池野一秒將小發卡重新揣回口袋裡,「地上有金子,要來一起撿?」
而這時候,聞簫也已經把捂著耳朵的手放了下去。
一堂課上到一半發生爆炸,化學老師雲淡風輕,「一點小事故,沒有同學受傷,大家淡然處之。你們中有誰以後當了化學老師,就會跟我一樣,大火大爆炸都曾經歷過,淡定。」他拿起粉筆,「你們初中應該就做過這個實驗,氧化還原,反應原理是這個式子……」
下課鈴響,化學老師放下粉筆,「下課,那位十分想不開,敢悄悄把柜子打開往外拿實驗品的同學,寫份檢查過來,順便把這次事故中主要發生了哪些化學反應也寫一寫。」
等化學老師走了,池野收起自己一共只寫了四行字的檢討書,就聽趙一陽湊過來,「池哥,你是不是撿了金子,沒分給聞簫?聞簫看起來……心情不大好。」
「檢查寫完了?」
趙一陽吐血:「還沒。」
半個下午,池野觀察他同桌,發現除了比往日更加沉默寡言外,沒什麼別的變化。當然,就聞簫那張面無表情的冷臉,也看不出什麼別的情緒。能發現聞簫話更少了,還是他觀察力強。
眼保健操的音樂響起,池野沒拿書包,到了超市後面,翻牆出學校,去接他妹妹放學。
路過小學門口的一家小店,看見門口在賣毛線帽子,池野腳下轉個彎,挑了頂白色帶毛球的。
芽芽看見池野手裡拎著的帽子,背著書包跟小炮彈似的衝過來,「給我買的嗎!」
池野挑眉,「難道我還能戴?」
「哥哥頭大,不能戴!」芽芽抱著毛線帽子,捨不得馬上戴上,跟寶貝似的。
池野不大懂小女孩的心思,這都開春了,還戴什麼毛線帽。但芽芽說她們班上的女孩子都有,那他妹妹也不能缺。
摩托車騎半路上,芽芽正給池野唱今天新學的歌。
手機響了,池野支使他妹妹,「幫接個電話。」
芽芽熟練地把手機拿出來,按下接聽,放到他哥哥的耳朵邊。
說了沒兩句,池野減速把摩托車停在街沿,自己拿著,「現在情況怎麼樣?」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麼,池野皺眉掛斷電話,轉頭跟芽芽說話時,又努力放鬆了神情,「是護工阿姨打來的,媽媽發燒了,我們現在要去一趟醫院。」
芽芽的概念里,發燒是很嚴重的病,她催促,「那我們快去!」
最快的速度到了醫院,住院部的電梯堪稱池野這輩子等過的最難等的電梯,樓層高,人多,還慢。終於帶著芽芽擠上去,差不多每一層樓都要停一下。
電梯終於在27樓停下,池野帶著芽芽出來,等在電梯口的護工迎上來,因為芽芽在,她細聲細氣,「在搶救,病危通知單下來了,要家屬簽字。」
池野握著芽芽的手,去把字簽了。
這一兩年,這單子他簽了不知道多少次,但至今,依然做不到淡定。
「野」字最後那一勾收不住力似的劃了出去,池野放下筆,問護工,「病情之前不是很穩定嗎?」
護工點點頭,「是很穩定,前些天加了藥量,效果不錯,但情況……又壞了一點。藥是不能再加了,醫生說,最近有種新藥出來,看用上了會不會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