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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野略過曲折不談:「計程車,高鐵,計程車。」
聞簫偏頭看他,清冽的眸子裡映著燈光,又問:「晚上還回去嗎?」
池野反問:「捨得我回去嗎?」
兩秒,聞簫回答:「捨不得。」
池野勾唇,手習慣性地插在褲袋裡:「那不回去了,你讓我住哪裡我就住哪裡。」
聞簫雖然過來青州一年了,但這個城市卻讓沒有使他產生認同感,明明和明南一樣高樓林立、街道穿行。
對周圍不熟,他拿了手機出來,想看看附近有哪些酒店,結果先看到了外婆發來的消息。
抬頭,聞簫對上池野的眼睛:「外婆讓你今晚住家裡,原話。」
開門,聞簫從鞋櫃裡找了自己的備用拖鞋給池野,見客廳燈開著,但外婆臥室的門已經關上了。
經過廚房,聞簫回頭問池野:「晚飯吃了嗎?」
池野跟在後面,坦白:「沒吃,不過在車站等高鐵的時候買了瓶可樂。」
從考完到現在,精神一直跟弓弦一樣繃得死緊,完全沒有胃口,也不覺得餓。直到現在被聞簫問起,池野才感覺胃部抽疼了一下。
聞簫按亮廚房的燈:「柜子里有面,雞蛋在冰箱,煮碗面?」
池野沒客氣,進廚房開火燒水。
靠著門框,聞簫看著池野,鍋里的水漸漸冒泡,有白霧蒸騰,他的眼前也跟著起了一層薄霧,「多加一點水,我也想吃。」
「你也餓了?」池野好脾氣地又加了冷水進去,煮麵的同時熟練地煎了兩個雞蛋。
兩人安靜吃完,跟以前一樣,聞簫起身去洗碗,讓池野到臥室等著。
門外有細微的水流聲傳過來,池野站在臥室的木地板上,觀察得很仔細。這裡是聞簫住了一年的地方。算起來,甚至比聞簫在九章路住的時間更長。
房間裡東西不多,床,書桌,衣櫃,再加一個貼著天花板的書架,所有東西都擺放齊整,絲毫不顯凌亂。
池野的視線掃了一圈,忽地就定在了書桌上。
黑色書包被隨手放在椅子邊上,幾個筆記本在書桌上隨意攤開,紙頁被窗外吹進來的風吹動,而檯燈的燈座旁邊放著一個相框。
等聞簫洗了碗進到臥室,就看見池野站在書桌前,手裡拿著相框正看得仔細。
心底生出兩分無措,仿佛有什麼秘密被抓了正著。
池野晃晃手裡的相框,「是誰拍的照片?我記得這時候,學習交流會,整棟樓的人都去了禮堂,你拉我回教室,讓我聽著白噪音補覺。」
「嗯,」聞簫順手把臥室門關上,解釋,「老許拿手機拍的,他回辦公室拿東西,路過教室看見,順手拍了下來。我轉學那天他給了我,讓我作紀念。」
「老許拍照的技術比他拉二胡的技術好太多。」把相框小心放回原位,池野繼續說下去,「高考前放假離校,老許又灌了一大盆雞湯,把不少人都說哭了。班裡一個個往外走,跟老許告別,老許坐在講台上,哭得眼睛通紅,像熬了好幾天的夜。」
「程小寧那天早上提前半小時到了,不少人都被他堵在了校門口,中氣十足地提醒校服拉鏈沒拉好,邊走邊看書,頭髮太長沒剪,還有藏校服口袋裡的手機被發現了。但那天所有人都很配合,沒跟他嗆聲。等預備鈴響了,有人看見程小寧站在校門口,拿紙擦眼睛。」
「還有——」
「池野。」聞簫打斷了他。
池野停下話,沒再說下去。他清楚自己為什麼絮絮叨叨念著附中的事。初見的情熱後,橫垣在兩人間的是一整年的分離。他們的生活沒有交集,像兩條平行線,在不同的城市逐漸向前延伸。
他下意識地、迫不及待地想說些兩人都熟悉的事來消除這種陌生感,消除這一年的隔閡。
聞簫卻告訴他:「我們不用這樣。」
這一刻,池野心底的不安如潮水般驟然消退。
從衣櫃裡找了自己的T恤和運動褲,聞簫扔給池野:「去洗澡?」
池野把衣服接在手裡,「好。」
半小時後,兩人躺在了床上。
池野聞到自己身上熟悉的洗髮露和沐浴露的味道,他跟聞簫身高體型都差不多,衣服穿著半點不緊,渾身上下所有繃緊的神經末梢緩慢鬆弛,讓他迎來了遲到的倦意。
聞簫伸手把床頭燈的光調暗,讓室內籠罩在暖黃的光線里。
隔了幾秒,他乾脆直接關上燈,移了位置,緊挨著池野躺下,也閉上了眼睛。
許久後,黑暗裡,聞簫低低喊了一聲:「池哥?」
池野的嗓音混著睏倦,沙啞又溫柔:「嗯,你池哥在。」
第七十八章
第二天, 高三一年養成的生物鐘讓聞簫在六點準時醒了過來。
窗簾沒拉好,外面已經大亮, 臥室陳設被覆上了一抹晨光。他下意識地要起身, 很快又反應過來——昨天高考已經結束了。
沉沉壓了許久的巨石脫離,一時間竟然有些空落。
與此同時,有手臂從旁邊斜伸過來, 攬著他的肩把他重新拉回床上,摟進懷裡。對方體溫灼燙,鼻息就在他的頸側,只聽耳邊有低聲在問:「要去哪兒?」
聞簫一瞬間有被燙到的錯覺,很快又放鬆下來, 挨著池野,問他:「醒了?」
池野半閉著眼:「嗯, 跟你一樣, 習慣了,六點準時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