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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池野盯著鏡頭前聞簫精細的五官線條,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前一分鐘的自己,是為什麼打通了這個視頻電話。
他啞著嗓音,給出了一個極其蹩腳的理由:「按錯了。」
第四十章
對這個回答存疑, 聞簫卻沒有掛斷。他拿出被翻舊了的課本和教輔資料,準備開始刷題。見屏幕里的池野也握上了筆, 「翻譯?」
「對啊, 工程量不小,要抓緊時間,不然今晚不要想睡了。」池野手裡的筆靈活地轉了幾圈, 「同桌,你做哪一科的作業?」
「物理和英語聽力。」
「說起來,聞簫,你現在有沒有種皇帝翻後宮牌子的感覺?語數外物化生,都是後宮妃嬪, 每天翻誰的牌子看心情。」
聞簫:「以前不是說自己長情又專一?」
「學習上,我是雨露均沾, 情感上, 我是長情又專一。」池野看起來心情不錯,就是眼睛下面那條黑色創可貼很扎眼,他又用手指碰了碰,「嘖, 你總是引誘我聊天,我明明是要搞翻譯的人。」
聞簫:「誰引誘誰?」
池野勾唇, 笑得有幾分不正經:「你, 引誘我。」
聞簫:「……」
說不過,乾脆低頭刷題,不理他了。
視頻開著, 兩個人都沒說話,只有筆尖在紙面摩擦的「沙沙」聲通過手機傳到對方的耳朵里。明明是兩張書桌兩盞燈,卻莫名有點像在一間教室里,桌沿挨著桌沿。
正寫下「E3-E1=12.09eV」,聞簫聽見池野問,「同桌,horseman是什麼意思?」
「騎士,騎手。」
池野又問,「pass by呢,怎麼翻譯?」
聞簫抬眼,隔著或近或遠的距離對上池野的眼睛,翻譯道:「騎士,向前。」
少年人的眸光里,仿佛有冷冽的火焰,足以燒毀所有的髒污與前路上堆積的阻礙,池野漫出的笑意沖淡了眼裡這股冷冽,「謝謝小聞老師的鼓勵。」
確定自己又被套路了,發見池野面前放著的是一個筆記本,不像是翻譯材料,聞簫問:「你在寫什麼?」
「剛剛又把帳算了一遍,最近的支出和收入,」池野自嘲,「明明知道肯定不會有錯,也知道應該抓緊時間翻譯,但就是忍不住,一遍算完又算第二遍,不斷確認數字到底是多少。」
聞簫敏感地捕捉到了他外露的情緒,「池野,你在焦慮。」
「對,雖然我不願承認。」池野靠在椅背上,望著天花板出了幾秒的神,嗓音里添上了幾點倦意,「你先刷題吧,我去倒杯水。」
已經是半夜,窗外越來越安靜,不知道樓里哪一戶養了狗,叫聲遠遠傳來,格外吵人。心底上像是被撒下了一顆小苗,正不斷地試圖衝破土壤,擾得池野不寧。
去廚房倒了一杯涼水咽下去,心裡的焦躁才被零零星星地壓下去幾寸。
視線轉回手機屏幕,不知不覺的,池野看入了神。
手機應該放得不遠也不近,正好能將聞簫的整張臉入鏡。燈光很亮,讓他的皮膚看起來比平常還要白,有點玉色的意味。
池野一直覺得聞簫身上有種很奇異的氣質,這人很少有明顯的情緒露出來,性子從裡到外是真的冷,就差在校服寫上上聯「關你屁事」和下聯「關我屁事」,再加一個橫批——「沒事別煩我」,少有人和事能讓他多看一眼。
就像兩個人還不認識的時候,自己腰上被劃了一道,聞簫路過又回來,扔了件校服給他搭身上。
與此同時,這人的內心又格外堅定,像山嶽一樣無人可以動搖。
護眼檯燈的光照亮了方寸的區域,聞簫低著頭,睫毛垂落,專注到近乎面無表情。寫字的細微動靜通過手機傳過來,仿佛人就坐在一尺外。
明明這聲音的頻率毫無規律,卻讓池野內心湧起的焦躁一寸寸被撫平。
他靠著椅背,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里的聞簫,發現自己的呼吸逐漸鬆弛,意識像泡在冰泉中,全然冷靜。
他需要這一份冷靜,來面對眼前的紛雜。
這個視頻一直持續到凌晨兩點半。
屏幕里,聞簫合上筆蓋,仰起頭,按了按眉心。因為熬夜,他嗓音沒有了平日的清冽,多了一分沙礫感,「翻譯多少了?」
「一半,目測五點能結束。」池野伸了個懶腰,手指閒不住地轉筆,「你收工了?」
聞簫說了自己的進度,「嗯,算上今天的,物理快預習完了。」
聽見「預習」兩個字,池野忍不住笑,「你他媽預習水平,考了年級第一,排你後面那些已經學完一輪的人聽見,能當場給你表演個心肌梗塞。」
看著聞簫眉宇間的疲憊,池野想起以前聽老許說的,世界上比你聰明的人很多,最架不住的,就是比你聰明的人還比你勤奮。
自己同桌明顯是這一類,自制力驚人,還勤奮又刻苦。
「不想看他們表演。」拒絕了池野的假設,聞簫托著手機拿近,「我去洗漱準備睡了,明天見?」
聽見最後三個字,池野笑意加深,「明天見。」
屏幕變黑,顯示結束視頻,池野隨手把手機扔到了一邊。
等他用英漢詞典查完冗長的專業詞彙,透過窗戶往對面看,發現聞簫似乎已經在窗邊站了一會兒,沒多久,房間裡的燈光熄滅,應該是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