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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遠之沉默。
「那就拆吧。拆了也好,留著也沒有什麼意思。」老神仙晃了晃手裡的酒壺,沒酒了?嘖。
當年,他在木鎮被一隻竹子抓去給一個滿臉長著斑痕的小孩治病,從那時候開始,整整六年,他看著那根竹子和眼前的這個人慢慢的長大。看著他們之間默契無間,一日一日的親密……如今又看著他們,一個在金陵,一個在北疆,金陵的重傷,北疆的生死難料,一個要拆了回憶,一個呢……唉,也不知道能不能度過七天……
罷了,這樣也好,大概竹子也是這麼想的吧。
這樣的分離,總好過死別不是,這樣子,將來這個人知道了竹子不在了,也不會那麼難過了。
老神仙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這間仿造的青書苑。
唐遠之沉默的站在青書苑門口,站了許久,慢慢的抬眸,眼前又是一晃,又看到了他,但這次,好像不一樣?之前偶爾時不時的瞥見,只是大概一個模樣。但這次,他一身白衣,臉上的笑容還是那麼的好看燦爛,一身白衣的他歡快的跑了過來,繞著他轉著圈圈,碎碎念念著,「佑安佑安……哇,太好了,做夢夢見你了!」
做夢?
唐遠之垂下眼眸,捏了捏手指,對,他是在做夢,這次居然這麼清晰的看見錯覺!他慢慢的轉身,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又朝裡頭走去。
一般他轉身,或者做別的動作,死纏著他不放的錯覺就會消失!這次也應該會是一樣。
但這麼清晰的錯覺,這麼清晰的他……
他忍不住用餘光偷偷的瞥了眼那個錯覺,白衣,如霧,可五官清晰可見,笑容燦爛帶著明晃晃的歡喜,一邊喋喋不休,「佑安佑安……你好厲害!千里斬首哎!哎,佑安,你這是在哪裡?濰城嗎?」
然後,他跟上來了!
又一邊嚷嚷著,「佑安!佑安!你瘦了好多!是不是太忙了?都跟你說了,要勞逸結合!真是的,你當你是超人嗎?」
唐遠之微微側目,似乎無意的瞥了眼地上,地上……沒有影子,但……
這,真是他的錯覺?
「佑安……你不睡覺嗎?咦?這裡是哪裡?真的是濰城?不可能,你應該在金陵才對!哎,怎麼房間跟以前我們的房間一樣啊?這個匣子是要做什麼?」
阿七正準備抱著匣子去扔掉,見自家主子突然又回來了,有些疑惑,但恭敬做禮,「主子!」
「放下,我剛剛的命令收回。」唐遠之淡淡的說著。
阿七疑惑,但還是恭敬應下,放下匣子,倒退離開。
「哎,這不是我給你的東西嗎?你……不要它了?」他歡快的聲音忽然開始低落,「是啊,也對,我寫了那樣的信,你氣我恨我都對的……」
唐遠之沉默的坐在榻上,垂下眼眸,餘光就見一身白衣的他站在他的身側,蹲下,仰頭看著他,靜靜的認真的注視著,好久,他才慢慢的扯出笑容,溫柔的笑容,「真好,佑安……我在夢裡來到你的身邊……你知道我現在在哪嗎?我在靈君的起源之地,在玉龍雪山……很遠的地方對不對……佑安……我好想你啊……你要成親了是不是?師傅說你被賜婚了……師傅說你再也沒有找過我……這樣也好……佑安……我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但我會努力,努力的活下去,你還活著,我就要努力的活著!」
唐遠之垂落里側的手慢慢的攥緊。
玉龍雪山?
忽然,身側的他如夢一般消散了。
唐遠之怔愣了一下,猛地閉上眼睛,又狠狠的睜開眼睛,沒有?!不見了?!
唐遠之猛地跳起身,瞬間消失在房間了,緊跟著就出現在了老神仙跟前!
老神仙正在喝酒,見唐遠之瞬間出現,嚇了一跳,「哇靠!你嚇死老夫了!」
「他在玉龍雪山?!」唐遠之眼睛緊緊的盯著老神仙,啞聲問道,「是不是!」
老神仙呆了呆,隨即點頭,「竹子嗎?是,他是在玉龍雪山,你怎麼知道?」
唐遠之深吸一口氣,剛剛的……不是幻覺!
他來了,他來到他身邊了!
唐遠之猛地轉身,瞬間消失,明明不遠的距離而已,可他卻是使出了最快的身法!
待回到房間,沒有?消失了?
唐遠之急急轉身,想走出房間,眼睛餘光瞥見了床榻邊趴著的如霧般的白色身影。
唐遠之怔了怔,隨後死死的盯著那如霧般的白色身影好久,才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在快要走近的時候,顫抖的伸出手,想要觸碰,但手卻穿過了霧氣,唐遠之怔愣著,頹然的放下了手,蹲在了白色身影的身側,痴然的凝視著他,眼眶漸漸的泛紅了。
他就趴在那裡,似乎閉著眼睛睡著的模樣,臉上泛著淡淡的笑意,似乎很是滿足,似乎還低聲喃喃的什麼,湊過去仔細的聽,似乎在喚著自己,一聲一聲的……「佑安……」
唐遠之泛紅的眼眶艱澀不已,視線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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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神仙提著葫蘆轉來轉去,皺著眉頭,總覺得不太對勁。
那唐遠之怎麼知道竹子在玉龍雪山的,派人去查了?不對,從接了信後,那唐遠之就一副心死如灰的模樣,都不找竹子,也不想聽到竹子的消息了……怎麼會去查?
老神仙覺得不太對勁,也有些不安心,乾脆,轉身又匆匆的去了青書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