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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都不哭的,在他面前,哪怕當初的蠱毒和傷多麼的痛,都是風淡雲輕的唐遠之,哭了?
眼淚一顆一顆從那雙好看的墨色的眼眸里滑落。
重重的砸了金竹的心頭上。
「你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你昏迷不醒!」
「你卻不讓任何人告訴我!」
突然間一句一句帶著怒意的沙啞質問響起!
唐遠之猛地壓倒金竹,一手死死的扣著金竹的手腕,一隻手扣住金竹的下巴,有些沙啞的聲音說著輕柔的話語,「燦燦,你是打算死在我都不知道的地方嗎?!」
金竹臉色瞬間蒼白了。
果然……姐夫那個混帳還是說了!!!
「燦燦……如果我這次沒有找到你,你,是不是……到死都不會告訴我你在哪裡?」唐遠之沙啞的聲音輕輕的問著,明明墨色的眼眸里,眼淚還在滑落,說出來的話語溫柔卻又透著破碎。
金竹:……
他心虛,如果他抗不過蛻變,他是真的打算死了都不能告訴佑安……
所有人都覺得他這個決定很奇怪,佑安……和他感情好,告訴佑安也無妨啊。
可是,他的直覺,他直覺,所有人里,爹娘也好,大姐姐也好,二姐姐也好,失去了他,都能好好的活著,可是,唯有佑安……他沒有辦法把握,佑安……能不能接受他死亡的事實……
「因為你只有我了。」金竹慢慢長嘆一聲,抬起手將眼淚還在不斷滑落,顫抖著的唐遠之按向自己的肩膀。
這是大概所有人都無法察覺到的一件事。
在今晚之前他也只是隱隱察覺而已。
但今晚,佑安的一句一句的逼問,忽然間就發現了。
當年那個被他從牢籠里買下來的孩子,一直以來,真的,只有他一個人。
只認他一個人。
「佑安……對不起……」金竹仰望著屋頂上的夜明珠,低聲喃喃說著,透著幾分艱澀茫然,「可是,我也不想啊……」
不想生病,不想昏睡,不想莫名其妙的成了靈族的所謂聖子。
他也想活著,想陪著佑安走那最難走的路,想看著佑安風光耀眼的站在朝堂之上。
「佑安,對不起……」金竹一句一句的低聲喃喃著。
回應他的是,死死的勒著他疼痛不已的顫抖著的懷抱。
*****
清晨的陽光淡淡的灑落。
林叔揉著脖頸,走向廚房。
這臨江月樓,看似只有一棟樓,但實則是雙樓,前樓是臨江月,後樓是他們郎君的臨時住所,而閣樓之上有一迴廊,連接著臨江月樓和後樓。
「林叔,你沒事了吧?」廚房裡,阿七和阿六正在煮水,淘米。
「沒事了。」林叔心有餘悸,六郎君的武技心法竟然遠在他之上,而且是超越很多的那種!
「主子昨晚的心情不好。但今天應該不會了吧。」阿七也是有些後怕。
本來以為殺了那些來刺殺的金陵刺客,主子心情會好些,過去四年都是這樣,但是昨晚還是不好,連林叔都差點被責罰了。
「不過,說真的,大家都知道的,主子只會跟三郎君一個房間的啊。」阿六一旁插嘴說著。
林叔嘆氣,「你以為我不知道啊。三郎君吩咐了我就得去做啊。」
「看今天的情況吧。林叔,你還是小心些。」阿七說著。
林叔點頭,便端起熱水,和阿七一起走向閣樓。
****
閣樓里,唐遠之微微睜開了眼睛,恍惚了一下,四年來,他都沒有怎麼入睡過,昨晚抱著懷裡的人,自然就睡了過去。
如同過去的六年。
只有在這個人的身邊,他才會放鬆自己,沉沉入睡。
「佑安……」迷迷糊糊的聲音響起。
唐遠之攬緊了懷裡的人,低頭親了親習慣性窩在他懷裡睡覺的人,一邊低聲開口,聲音帶著幾分晨起的沙啞,「再睡一下,還早。」
但懷裡的人已經打了個呵欠,睏倦的努力把自己縮進這個溫涼厚實的懷抱里,迷迷糊糊的說著,「我想吃滷麵。」
唐遠之眉眼閃過笑意,低頭,忍不住想再親一親,但他忍住了,懷裡的人像只膽小的兔子,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馬上逃跑,又像只狡猾的狐狸,一旦發現不對勁就會立即躲起來!
還得再隱忍,再克制。
「好。」唐遠之低啞應著。
但是,即便是他,上輩子過著冷清孤寂日子,極端厭惡情愛的人,在抱著懷裡的這個人的時候,晨起的某個地方,最真實的反應——
然後懷裡迷迷糊糊睡著的人似乎也發現了,身體瞬間繃緊僵硬了。
唐遠之低啞的聲音輕笑一聲,緩緩鬆開手,慢慢坐起,掖了掖被子,又輕輕的撫拍了一下,低聲說著,「燦燦再睡一下,我去沐浴。」
說罷,唐遠之便起身踏著不疾不徐的步伐慢慢的離開。
金竹僵了僵,聽著唐遠之已經離開,才慢慢的坐起身,嘆了一口氣,昨晚,眼前這個傢伙反覆要求他必須答應承諾一件事,那就是,不能離開,絕對不能離開,即便要死也得死在他懷裡。
這個,他沒法答應,然後這個傢伙就盯著他,目光深深的,啞聲問他,「你知道我只有你,你這般對我,不覺得太殘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