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頁
感受到夏侯虞真切的力道,楚禎不怒反笑,甚至主動握住夏侯虞的手,幫他攥緊自己的脖頸。
夏侯虞大驚,甩開楚禎的手。
楚禎望著夏侯虞,輕聲說:「陪我去做幾件事吧。」
第一件事,便是楚禎帶著夏侯虞,去見了他的娘親。
這一天,楚禎穿上了娘親最愛的紅色戰衣,髮髻高高梳起,髮絲散落下來。他帶了娘親最愛的醉花釀,與娘親講述他在苗疆經歷的一切。
當然,他向娘親介紹了夏侯虞。
第二件事,楚禎將小七的衣物,埋在了楚家陵墓。
「小七他……本是富家少爺,卻因戰爭家破人亡,從小跟著我。那條塞進阿道璣口中的手臂,是小七自己砍斷的。他說他恨欒國,想要保護能保護我的顧都尉。」
夏侯虞聽罷,便明了了。他幫楚禎將小七的衣物整齊放在衣冠冢內,後埋上土。
第三件事,楚禎知道父親交給了夏侯虞一袋山楂種。
「我們種在你的西郊小院罷。」
「鎮北侯囑咐要種在楚府,等這陣風波過去,我們一起……」
楚禎打斷了夏侯虞:「就種在你這裡罷,我……」
楚禎未說完,便被一陣劇烈的嗆咳打斷,口中鮮血噴濺在泥土之中。
他感覺四肢發麻,酸軟無力,心口處一直隱隱泛著難忍的疼痛,只能強撐著坐在庭院內的搖椅上。
「好。」夏侯虞未追問原因。
夏侯虞說動便動,挖好坑,將種子遞到楚禎面前,讓他親手播撒種子,卻發現,楚禎直直看向前方,並未有一絲反應。
夏侯虞心臟一緊,伸出手在楚禎面前晃了晃,依舊沒有回應、
「飛飛……飛飛?」
楚禎好似與世隔絕,亦聽不見夏侯虞一絲聲音。
夏侯虞手握山楂種,靜默低頭看著無知無覺的楚禎。
許是太久沒有聽到夏侯虞的聲音,楚禎疑道:「淨舟?好了嗎?」
「好了。」夏侯虞回答。
「淨舟?」
「我在。」
「虞淨舟?你在嗎?」
「楚飛飛,我在。」
「虞淨舟!你在哪!」
楚禎急了,連忙站起身,卻已無力再站起,站起的一瞬便向前撲倒,不出意外栽入堅實的懷抱。
「淨舟?你……」
話未問完,楚禎的頭開始劇痛,他發覺自己的記憶在慢慢流失。
「淨舟!虞淨舟!你說句話!你說話!你叫我!」
「飛飛、飛飛、飛飛……」
楚禎叫了幾聲淨舟,夏侯虞便答了幾聲「飛飛」。
只是夏侯虞自始至終低著頭,不再看向楚禎。
「怎麼辦……」
楚禎第一次流露出無助的語氣,夏侯虞猛地抬頭。
自從落紅復發開始,楚禎從未在夏侯虞面前表現過害怕,甚至問夏侯虞他該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淨舟,我好像在遺忘你……我不要……我不要不記得你!求你,淨舟,求你……殺了我……」
我寧願此刻就死去,也不願忘記與你相識後的一點一滴。
作者有話說:
第一卷 完。
====================
# 第二卷 風雲變
====================
第36章 可忘
長安的氣候春秋乾熱,夏季潮濕,冬季乾冷。
十一歲那年,剛回長安的楚禎便對小七曾說,長安養貴人不養閒人。
那時的小七不解地問:「少爺不就是貴人?」
楚禎輕笑搖頭,未解答小七。如今倒是只剩他這個閒人活著。
自從楚禎開始真正慢慢失去記憶開始,他的身邊便再沒了夏侯虞的身影。
唯獨在他眼前晃的,不是視他如心頭肉的父親,也不是岑姨娘或是楚祺。是那個曾經「背叛」了他的夏侯般。
細思,若夏侯虞未真正離他而去,如今能託付的,確實也只有夏侯般一人。
過去二十年,打打鬧鬧說說笑笑的幼時玩伴,臉上沒了曾經的笑容,令楚禎好不習慣。
雖然他的記憶失去了七七八八,但面前的人姓甚名誰,卻也還有模糊的印象。
「喂!外面可下雪了?」楚禎問道。
「嗯,下了。」夏侯般的聲音悶悶的。
楚禎嗅了嗅鼻子,猛吸了一口。
「下的看來還挺大,好涼。」說罷,楚禎咯咯笑。
夏侯般未再應聲,坐在床邊向外看。
外面的雪下的很大,鵝毛大的雪片嘩啦啦飄下,不用聞的,也能看見雪下的有多大。
夏侯般回頭,看向躺在床上,不忘翹著二郎腿的楚禎,不由得想到了曾在樂怡船的楚禎,也是這般的恣意瀟灑。
那時的瀟灑,是對自己將死命運的墮落,如今的灑脫,卻是對身邊人的最後寬慰。
夏侯般不自覺,吸了吸鼻子。
「哎?你染了風寒?」
「沒。」夏侯般連忙否認。
「你說……」楚禎蹙起了眉,「托你照顧我的那人叫什麼來著?」
「虞淨舟。」
這是夏侯般今日第十二次回答楚禎這個問題。
「對對,姓虞。」
「你……」夏侯般猶猶豫豫,終還是問出了口,「你可還記得我的名字?」
「記得啊!」楚禎立刻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