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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陪伴夏侯般左右的陳侍衛不見了蹤跡,楚禎深深看了一眼身旁的夏侯虞,溫和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看向楚禎的目光,說不出的冰冷陌生。
楚禎望著此刻的夏侯虞,那聲「淨舟」堵在喉嚨里,硬生生叫不出了口。
東宮大殿,只留下筱羅與夏侯般二人。
筱羅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她亦尚在青春年華,有父親,有朋友,有喜歡的人,有自己的族人。
她不想死。
但——她是苗疆聖女,他是大周太子。
「你不會怪我的,對吧?」筱羅輕聲問,「我不可以做出殘殺百姓的事情,我不會原諒自己,我不能愧對道義,這是我們自小便刻在骨子裡的。」
夏侯般一直搖頭,眼淚決堤,什麼太子什麼聖女,他不想當太子!
「不,不不,我不接受,殺人就殺!關我什麼事!」
「啪!」
這一巴掌,把夏侯般打醒了,也讓守在殿外的人,心中一凜,但他們沒有衝進來,他們靜靜地等著。
「你是太子,是以後大周的帝王!你生在皇家,這是上天給你的宿命,也是恩賜。你要愛護自己的百姓,將他們當成你真正的子民。我是苗疆聖女,本該同樣護著自己的子民,但是奈何我和父親力不從心,我日日夜夜都在因不能護佑自己子民而感到痛苦。」
夏侯般自那一巴掌開始,便只能流淚,發不出一絲聲響。
他看著筱羅,拿出了他離開苗疆前,她扎了他一滴血的簪子。
夏侯般一直不知這是何意。
筱羅顫抖著已露出白骨的手,將簪子接了過去。
她道:「這簪子上塗了苗疆最毒的毒藥,卻也是最珍貴的解藥,我將它扎進你的手,染上你的血,從那之後,你再進入苗疆,所有毒蟲都不會靠近你,吃過此藥的人,都會奉你為藩王與聖女同等地位之人。」
夏侯般大駭。
那時,筱羅便已與他定了一生一世的約。
「這簪子,你終究是不能為我戴上了……」
話音落,血飛濺,簪子插進了筱羅細瘦的脖頸。
筱羅握住簪子的手逐漸滑落,她離開前的最後一句,便是:「站起來,夏侯般,你記住你要給我報仇的。」
「不要……不要!筱羅你起來,你起來啊!我是個廢物,你忘了我是個廢物嗎!我是個廢物啊!」
三人聽見動靜跑進大殿,毒香濃郁溢出大殿,漸漸的,毒香的氣味隨著夏侯般痛苦的呼喊聲逐漸消散。
夏侯虞說:「蠱蟲死了。」
楚禎聽見夏侯虞如此淡漠的語氣,從筱羅離去的悲痛回過神來,緩緩抬眸。
看向神色未有一絲觸動的夏侯虞。
第40章 冷情
西南淪陷,藩王被俘,筱羅回不去了家。
楚禎他們只能將筱羅葬在長安郊外朝向西南之地,甚至不能為她立上一塊,寫上她名姓的墓碑。
周帝如今下旨揪住擾亂長安的筱羅,更是將筱羅咬過的民眾抓起來,直接虐殺,美其名曰:防止異變。
如若讓周帝知曉筱羅被葬於此處,知曉楚禎還活著,甚至還被筱羅咬傷,恐怕他們五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夏侯般自筱羅下葬,未再掉一滴淚。他的手中一直捏著筱羅自盡用的那根簪子,手心攥出了血依舊仿若無事。
「我已經接了出兵漠北的聖旨。」楚禎率先打破沉寂。
「我和你一起去,給她報仇。」夏侯般咬牙道。
「此刻不是任性的時候。」夏侯虞突道。
此話一出,本想說些什麼的孫欽,一下子頓住了自己的腳步。
夏侯般瞬間抬起頭,目光中滿是兇狠和憤怒。
楚禎不知夏侯般與夏侯虞之間的關係為何到了如此地步,方要開口,卻被夏侯虞打斷。
「大周不能沒有儲君,若你隨楚禎去往漠北,你覺得皇上會不會追到漠北殺了楚禎,會不會屠盡漠北的百姓!」
夏侯般被說的一噎,臉與脖子紅成了一片。
孫欽上前道:「楚禎替楚祺接了聖旨,只身前往漠北與楚家軍匯合,難免路上……」
夏侯虞:「我送他去。」
說罷,夏侯虞和楚禎對視一眼,嘴角微勾。
楚禎沒有拒絕夏侯虞的保護,他知曉,如今不是單槍匹馬的時候了。
「離聖旨命你前往漠北之時,還有幾日?」孫欽問道。
楚禎答:「三日。」
夏侯虞聽罷點點頭,回身對雁回囑咐著什麼。
楚禎卻看到孫欽在對他使眼色。
孫欽看了一眼楚禎,又看了看夏侯虞,再次看了楚禎,手擺成了喝酒賭錢的樣子。
楚禎垂眸思量片刻,在夏侯虞看不見的地方,沖孫欽回應了。
傍晚時分,楚禎確定夏侯虞已熟睡,從他的新宅院跑出,與孫欽相見在當年不打不相識的賭坊前。
「你避開淨舟,是想與我說些什麼?」楚禎急切問道。
孫欽同樣急問道:「你可知,虞淨舟真實身世是何?」
「身世?如何?」楚禎猶疑問道。
「你也不知?」孫欽不可置信道。
楚禎嚴肅道:「我該知曉嗎?」
「他竟連你也瞞著……」
「你說清楚。」
孫欽左看右看,將楚禎拉至一處陰暗處,道:「如今周帝已無實權,我父親亦被困宮中。此時此刻能自由行動之人,只有太子夏侯般,還有他身邊的虞淨舟。但是你不覺得,虞淨舟與當年長安的虞淨舟,變化太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