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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中,蛇部覃燕彰來報。
夏侯虞放下奏摺,未抬頭道:「說。」
覃燕彰道:「稟報陛下,渡城剿匪回報,北寨南寨半數山匪已死,其餘四散不成氣候,另外……」
覃燕彰停頓了一下。
夏侯虞抬眸:「說下去。」
「找到了夏侯般。」
夏侯虞手中筆倏然掉落,他站起身走到覃燕彰面前,聲音低沉道:「詳細說。」
「是,」覃燕彰說,「他們在渡城找到了已經完全痴傻的夏侯般,正在押解回長安的路上。並且……得知了……楚公子的蹤跡。」
夏侯虞目光愈發陰沉。
覃燕彰:「雖無確切蹤跡,但風麒駒在渡城的北門和南門都嗅到了些許落紅的氣味,再遠便無法追尋了。」
「障眼法。」夏侯虞語氣無波無瀾道。
覃燕彰靜靜跪著,未開口。
夏侯虞轉而問了其他事:「近日漠北和西南的戰事如何?」
雁回上前一步,回道:「北邊相安無事但蠢蠢欲動,西南的蠻離荒一直有敵軍小支軍隊來犯,不過如蚊蟲叮咬不足為慮。」
夏侯虞聽罷,微眯雙眼,半晌下令道:「覃燕彰、雁回接旨。」
雁回與覃燕彰一同跪下。
「朕命你們二人,分別去往漠北與西南,探聽兩方山匪動向,若有一處山匪格外英勇,立刻回報。」
「臣領旨。」
「臣領旨。」
覃燕彰領旨後便退下。
雁回看著夏侯虞自覃燕彰匯報後,眼中近日來的陰沉便消散了大半,心中十分疑惑。
他忍不住問道:「為何關注山匪?如今楚……」
雁回方要直呼楚禎的大名,倏然見夏侯虞的目光如利劍一般掃過來,立馬改口。
「如今楚公子中毒頗深,若想久活,必定隱姓埋名安穩度日,怎會率領山匪上馬迎戰?」
夏侯虞:「不,楚禎會。他會戰至最後一刻。」
第59章 從未
入夜,岐風寨陷入了慶賀喧鬧後的寂靜。
楚禎於榻上睡著,眉頭卻始終未舒展,額間冷汗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終於,他發出「呃」的痛吟之聲,一手揪著床榻,另一手緊緊抓住胸前衣襟,好似在忍受極大的痛楚。
夢中的金鑾殿,他與夏侯虞對峙而立,漫天的大火將他們二人團團圍困。
夏侯虞的面目清晰可見,楚禎看得清夏侯虞額上每一滴汗水,更看得清他眉頭皺起的每一寸心痛。
夏侯虞舉著短刀放至自己的脖頸處,步步逼近楚禎。
「不要……不要……」夢中夢外,楚禎一齊痛喊著。
夢中的夏侯虞置若罔聞,他的嘴一開一合,好似在與楚禎說著什麼。
楚禎聽不清,他使出渾身解數想聽見夏侯虞所說。
倏然,夏侯虞嘴角輕勾,「噗嗤」一聲,短兵插入他的脖頸,鮮血噴灑,灑了楚禎滿身滿臉。
那一瞬,他好似看見每一個離世之人的臉,也是那一瞬,他聽見了夏侯虞說的話。
「飛飛,別恨我了,好不好?」
「不要!淨舟——!」
噩夢驚醒,楚禎翻身趴在床邊,嘔出一大口血。
他遲遲起不了身,渾身不可抑制地顫抖,指尖迅速發紫麻木。
他呼吸不上來,心口痛得好似被一座大山壓住。
他的臉頰也開始灰敗泛紫。
夜深人靜,眾人飲酒酣睡,無人聽見楚禎房內傳來的動靜。
楚禎的喉嚨像被索命鬼掐住,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還不能死。
他掙扎著,踢翻了床頭放至的藥碗,桌椅隨著楚禎無法控制的掙扎倒地,發出巨大聲響。
不多時,第一個衝進楚禎屋內的是髮髻散亂,但穿著得體的林壑。
「楚禎!你怎麼樣!哪裡不適!」
楚禎發不出聲音,只顧揪著自己的胸口,指尖愈發紫,骨節泛白。
林壑轉身奔出,大喊:「大夫!快找大夫來!」
這一動靜,立刻驚醒了秦大壯和本該巡視的岐風寨放哨的兄弟。
知道楚禎身子不好,但秦大壯看見楚禎如此模樣,還是嚇了一跳,馬上命令:「快去!方圓十里的大夫都給老子綁來!」
大夫不是綁來的,但卻是扛來的。
沒等大夫消化掉自己莫名其妙被山匪綁了這件事,就看見出氣多進氣少的楚禎。
醫者民心,他不顧自己心中的恐懼,立刻為楚禎把脈。
他臉色一變,大叫:「不好!無關人等快快離開!」
秦大壯聽話地帶著弟兄們盡數退出,只留林壑在屋內。
大夫迅速為楚禎施針,十個指尖皆被扎破放血。
楚禎猛吸一口氣,似是從噩夢中驚厥醒來。
他眼中滿是恐懼,拉住身邊的林壑,慌忙問道:「我在哪兒?我在哪兒?」
「這裡是岐風寨。」
「岐風寨……」楚禎還在抖,「不是長安……」
「不是長安!你不在長安!」
「不在長安,不在長安……」
一針瞅準時機,扎在楚禎正心口,楚禎重咳一聲,吐出一口淤血,從夢魘中徹底甦醒。
大夫鬆了口氣,擦擦額間的汗,自己也好像不用死了,說道:「好了好了,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