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頁
夏侯虞看著遠去的楚家軍,對身旁的雁回說道:
「曾經,我只是一個被遺棄利用的質子,無權無財,只能眼睜睜看著父親慘死。後來,我有了財,遇見飛飛,手中卻還是沒有權利,被周帝以飛飛要挾。如今,權財皆在我手,待飛飛歸來,我便不再是曾經人人可欺之身。」
雁回眸光微閃,低頭一言不發。
夏侯虞側身,對雁回吩咐道:「告訴達西,領兵者不可殺,更不可傷及一根汗毛。若有違此約,大周的疆土他們一步也別想踏足!」
第42章 彩犀
楚禎坐於搖晃的轎攆之中,從懷中掏出兩枚玉佩。
其中一枚精緻貴氣,與楚祺那枚如出一轍,玉佩上面刻著「禎」字。
而另一枚,則是夏侯虞離開長安,前往漠北尋落紅解藥之前,塞入他手中的。其他旁的,楚禎憶不起來了。
這枚帶血玉佩的主人,正是他幼時在漠北結識的摯友——夏侯虞。
此次再見虞淨舟,他發覺淨舟的許許多多想法都與曾經,與那位已死在欒國土地、漠北狂沙中的童年摯友——似曾相識。
尤其是這枚玉佩,恰恰好好由虞淨舟交給他。
雖然父親親口說,夏侯虞已死。
但楚禎不信夏侯虞就這樣死了,夏侯虞身邊的侍從雖然未再有蹤跡,但他清楚地告知過楚禎,夏侯虞還活著。
所以,楚禎此去漠北,除了要解救楚謙和西南藩王,還要調查清楚夏侯虞是怎樣從欒國逃出,又經歷了怎樣的磨難……
還有,淨舟不與他言取回落紅解藥的苦楚,楚禎卻不能不去知曉。
但楚禎在臨行前,需要問清楚自己心中的所有疑問。
虞淨舟的確與他說了許多,也予了他許多東西。
首先便是父親曾囑託淨舟轉告給即將行冠禮的楚禎的話:「你父親對我說,若你行冠禮,無論那時他在與不在,都將『雲齊』二字告知你,這便是他為你取的字。」
西北有高樓,上與浮雲齊……
楚禎喉嚨哽咽,他的爹爹,將他「囚」於長安城中,卻依舊是懂他心中所想,更是將後半生的祝願予他。
淨舟又說:「我仔細盤算了日子,你冠禮之日恐尚未歸來,便提前與你說了。」
楚禎沉默點頭。
淨舟又拿出一物。
與「雲齊」二字同樣交付的,是楚禎與楚祺都擁有的玉佩——刻有「禎」字的玉佩。
再見到玉佩,楚禎思緒一下子回到了九年前的漠北。
他知道自己身中落紅,亦知此毒為何會被下到自己與母親的身上。
更是,他知道,父親要將他送回長安之時。
那時他失魂落魄、心如死灰,自己的玉佩便不知何時遺落了。
原來是被楚謙撿去,好好護了這許多年。
除了這些,虞淨舟還有自己一物要交予。
他拿出時,楚禎睜大了雙眼——是一隻小金絲雀。
「淨舟,這是何意?」楚禎不解。
夏侯虞淺笑不答,手向上一揚,「小金絲雀」霎那間展翅高空,急聲呵唳。
楚禎驚詫仰頭看著毫無金絲雀之姿的小鳥。
夏侯虞解釋道:「此鳥並非金絲雀,它名叫彩犀,是大漠的神鳥,最兇猛的飛禽。是漠北戰士的信仰,是神。」
楚禎雙目變得亮亮的,抬手一揚,小鳥再次呵唳一聲,穩穩落在了楚禎的臂上。
夏侯虞笑道:「你與它很投緣。它的身形本不該如此嬌小,但我在漠北長大的那些年,在懸崖峭壁救了它,為了養傷,只好把它圈養在籠中,久而久之身形便不再如往日那般魁梧。」
楚禎心中一動,繼續靜靜聽著。
「但飛飛你看,它被傷病折磨許久,又如金絲雀般圈養於籠中,卻絲毫不影響它翱翔高空。故,我將它送與你。飛飛,為它取個名字罷。」
楚禎再次揚臂,彩犀神鳥衝上雲霄。
他仰頭望著,輕輕笑著說:「我怎能為它命名,禁錮它的自由。」
早在他被遣送回長安之時,長安便多了許多關於他的說書之詞。
其中一句,他記了許多年——
「楚家小將、暖籠金雀、可嘆——可嘆——早早定好了去日。」
其實,關於這隻彩犀神鳥的來歷,夏侯虞對楚禎撒了謊。
這隻神鳥的確是他自懸崖峭壁之上救下的,若沒有夏侯虞,它拖著傷腿傷翅,下一刻便要墜入深不見底的懸崖。
只是,夏侯虞救了它,知曉它是神鳥,便動了熬鷹的心思。
為了熬鷹,夏侯虞幾乎丟了半條命,所幸這隻神鳥真的在經歷過夏侯虞折磨般的熬鷹後,追隨與他,除了時不時會撞籠試圖逃出。
欒國有個傳統,熬鷹是為了讓鷹幫他們捕獵,三年一到,便會將它們放歸野外。
三年又三年,夏侯虞一次都未將自由還給這隻神鳥。
他待目送楚禎一行消失,夏侯虞也終從關於彩犀神鳥的記憶中回過神來。
雁回鬆了一口氣,將臉上的易容疤痕撕掉。
當年楚禎任職百戶時,只因少時的一見,便認出雁回是夏侯虞身邊的侍從,如今雁回不得不在楚禎身側保護,只能出此下策,隱藏自己的身份。
只是……
夏侯虞輕哼一聲,苦笑道:「瞞不過幾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