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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於野嘆了口氣,道:「章高旻跟你說了什麼?他是不是說,我對你的感情遲早會害了我?」
賀蘭山把手藏在袖子裡,狠狠掐著自己的皮膚,道:「不是,我就是信了你要娶別人。」
聞於野把他的身子扳過來,看著他眼淚汪汪的雙眼,柔聲道:「我承認,從前我是因此常被皇上猜忌防備。在這件事發生之前,我還想著只要我盡力周全,總不會有什麼大的差錯。但現在我改了想法,我向你保證,給我一些時間,你很快就不用再擔心我會因你而為人所害。」
賀蘭山還有些擔心和恐懼,像只受傷的小鹿一樣惴惴不安地望著聞於野。
聞於野把他抱在懷裡,撫著賀蘭山的後背,緩緩道:「我知道你因為你父親的事很害怕,但你要相信我,不能為了這個傷我的心。你知道嗎,看到你這封信的時候我就像被你捅了一刀,恨不得馬上就飛到你面前,好好地把你收拾一頓。現在你告訴我實話,你真的以為我要娶別人嗎?」
賀蘭山攥著聞於野胸前的衣服,抽泣道:「我沒有,我知道你不會這樣對我,但是章高旻說得好嚇人,他說你中毒咳血,還說皇上一直……」
聞於野直接把他的嘴唇捏住,蠻橫道:「我看你是還不知道你家夫君有多大的本事。我先陪你把你父親送回隴西安葬,你在隴西等著我,我回朝辦一些事情,好叫你知道攝政王到底應該有多跋扈。」
賀蘭山哭得好好的,猝不及防被他捏了嘴,震驚過後惱羞成怒,扒拉開聞於野的手,氣道:「那你之前怎麼不這麼做?」
聞於野笑道:「為人臣者,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想背負奸臣的罵名。但現在想明白了,忠奸與否,往往不是表面就能看出來的。」
賀蘭山道:「你有多少把握?」
「十成。」聞於野不假思索道, 「你可能不知道,從先帝那時起,包括你父親在內,他殺過的大將不下三十人。我自掌軍以來,最重視的不是如何帶他們打勝仗,而是如何安定軍心,讓他們相信無論輸贏,只要有我在,這支兵馬就有希望。得民心者得天下,在軍中也是一樣的道理,軍士們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皇上長什麼樣,但卻會對他們的將軍有深厚的感情,這也是歷代帝王都忌憚武將的原因。你父親死後,他封地上的將軍乃至士兵們甚至想直接造反幫他報仇,是我把他們安撫下來,告訴他們我一定不會讓郡公永世蒙冤。如今這些將領各自領兵,分散在全國各地,你猜如果他們知道現在皇上又要殺我,他們會怎麼樣?」
賀蘭山擦擦淚水,道:「那,你怎麼才能讓皇上對你動殺心呢?他雖然壓制你,防備你,但不會輕易殺你的。」
聞於野俯身在賀蘭山耳邊說了一句話,賀蘭山聽完瞪大了眼睛,道:「這樣會不會動作太大了?」
聞於野道:「別怕,我有分寸。現在你父親的棺槨已經快到盟關了,我快馬前來先告訴你一聲,待會兒不要太激動了,當心身體。」
賀蘭山重重點頭道:「我明白。」頓了頓,他又慚愧地低頭道:「還有……對不起,我不該寫那封信的。我當時,就是被章高旻說得太害怕了,我不想讓你有事,所以……」
聞於野很大度,拿帕子把賀蘭山的臉擦乾淨,道:「以後不提這個了,知道你沒有真的懷疑我就夠了。來,我幫你穿上厚衣服,待會兒出去接咱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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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試婚後第185天(二)
郡公的棺槨上掛著白綾,護送的軍士也是素服,刀劍和馬的胸口都綁著白布。
大隊不方便進鎮,路太窄不好走,賀蘭山就跟著聞於野到城門口去等待。遠遠看見成片的蒼白,賀蘭山心臟狠狠一沉,下意識往聞於野那邊靠了靠,握緊他的手尋求安慰。
自從得知父親的死訊,他直接被抓進牢里蹲了半個多月,然後就被送去十六王府做書童。他還從沒有機會見到父親的遺容和棺槨,眼下越來越近了,賀蘭山不免忐忑,手微微顫抖,喉間發緊,隱隱有種想吐的感覺。
聞於野揉捏著他的手指頭,溫聲道:「我在這裡陪你。」
棺槨在視野里慢慢放大,賀蘭山按捺不住,用最快的速度向著棺槨而去。聞於野穩穩地扶著他,兩人奔至棺槨面前,賀蘭山一下子撲了上去,撫著棺蓋嚎啕大哭,一遍遍喃喃喚著「父親」。
聞於野對任鄲使了個眼色,任鄲會意,讓周圍的軍士們都轉過身去。聞於野一手輕拍他的後背,心疼地看著肝腸寸斷的賀蘭山,不住地安慰他。但他的安慰沒有起到作用,賀蘭山哭得越發傷心,直到脫了力,身子開始往下墜。
聞於野連忙托住他,焦急道:「好了,好了,當心身子啊,你剛才答應我的。」
賀蘭山倒在他懷裡,抽噎著道:「我要……我要我爹!!」
聞於野雙眼一熱,實在完成不了他這個心愿,只得道:「郡公的在天之靈一定過得平靜祥樂,他也會很高興地看見你現在長大了,有自己的小家,還有孩子。」
賀蘭山跪在棺槨旁,不知道哭了多久,聞於野便在旁默默陪著,直到賀蘭山哭到力竭,甚至有些要暈倒的跡象,聞於野連忙把他抱起來,對任鄲道:「你們大隊人馬走得慢,先緩緩向隴西行進,我們隨後追上。」
「是。」
賀蘭山軟綿綿地倒在聞於野懷裡,腫著眼睛道:「我父親愛吃甜食,尤其是龍鬚酥,綠豆糕,豌豆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