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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裹了裹套上的白軟的錦繡棉服,像顆雪球一樣搖搖晃晃的離開院子。
明明是個世子,卻過得比奴才還不如。
可他還能笑得出來。
興才望了一會兒,顛了顛手中的藥瓶,才折身闔上房門。
興才沒有什麼大事,陳管事卻是廢了一把老骨頭,趴在床上,時時刻刻哎哎叫著,被伺候的不順心了便一腳踹過去,見著送藥的宋嬤嬤更是沒好氣的一頓陰陽怪氣。
宋嬤嬤臉色臭極了,只想這殺千刀的不如被打死!但回來見到小小的世子,又勉強心平氣和下來。
若叫她們世子為這麼個人賠上一輩子心裡過意不去,那還不如讓他賴活著!
她已經把被褥烘得暖暖的,又看著白岩喝了一碗藥,摸摸他的額頭,最後才念叨著「世子福大命大」離開。
屋子裡沒留人,只亮著一隻小小的蠟燭。
小的時候白岩便是一個人睡,屋裡又黑又暗,小白岩只敢把自己縮進被子裡,只露出鼻孔呼吸。
自他重生以後,對夜晚越發恐懼,白岩忍住沒叫宋嬤嬤陪自己,只點了根蠟燭。
守夜很操勞,宋嬤嬤年紀大了,白岩不想煩勞她。
少年盤上床,很快的把自己藏匿起來,彎著身體,連白白的腳趾也蜷縮起來,欲蓋彌彰的緊閉著眼睛。
好在今日雖一頓亂糟糟,最後大家都沒有事。
只是這次他閉上眼睛,想到的不是一片鮮紅的血色和那雙恐怖的眼睛,而是男人深沉的雙目。
白岩半睜開眼睛,張開手指,又趕緊合上。
他還記得……男人的胸膛是溫熱的。
地府的大人,也是有溫度的嗎?
他還給了他策論。這樣的話,是不是他也沒有那麼厭惡自己?
嗯……而且他要變成小舅舅了。
小孩子,會是軟軟的嗎?是不是會跟在他身後叫小舅舅?到時候他該怎麼做呢?把小孩托起來嗎?
白岩逐漸發起困來,他眨眨眼睛,抓著被子的小手一點點的鬆開。
雖然好多事情和前世都不太一樣,可似乎,好像是還可以接受的。
如果——
如果他能再「讀一讀」策論,那就更好了。
第23章
江國宮,帝王寢殿內熏著淡淡的朱香,是往常一貫的香氣,現下在楚驥聞來卻有些刺鼻。
案首上的男人眉頭微皺,沉聲道:「把殿內所有香都去了。」
侍立在垂地帷幔之外的宮人小聲應下,輕手輕腳的移除黃爐銅中的朱香。
這點響動,於現在的楚驥而言都仿若噪音。
年輕的帝王眉頭皺得更深,忽而將手中的摺子扔在案首上,語氣晦沉的道:「江德滿。」
殿下立刻傳來江德滿的聲音:「陛下。」
楚驥黑沉著眼,道:「宣坤澤宮來覲見。」
「是,陛下。」
江德滿很快的應道,只是躬著身,行了禮,才轉過彎來楚帝說了什麼。
他遲鈍了片刻。
前兩日楚帝不是還表現得厭惡坤澤宮的坤澤嗎?況且宮裡還有那位……
這麼一想,江德滿恍然意識到,那位小主子已經是大半天沒有動靜了。
江德滿不敢探尋聖意,領旨去宣召坤澤宮。
待他走後,楚驥的面色越發深沉下來。
那東西已經消失了一整日,他能感覺到體內異常活躍的信息素,就像是吃過生食的餓狼,再也無法忍受貪婪的飢餓。
男人目光森冷的盯著寢殿的左側,上邊的策論還維持著少年離開時的模樣,散漫的鋪著,頁腳被壓得摺疊起來,滲透著極淡的一股香甜氣息。
這點氣息就像點燃彈藥的引子,讓他體內的信息素瘋狂涌動,可無論如何瘋魔也尋不到氣息的主人,於是變得越發暴躁。
男人抵住額角繃起的青筋,森然移開泛起猩紅的視線。
既然都是坤澤,他便不信其他人沒有用處。至少他人比起那蠢東西,要機靈甚多。
「陛下,坤澤宮的兩位公子到了。」
殿外響起江德滿壓低的聲音。
說是宣召坤澤宮,可經過上次面見楚帝,其他坤澤皆對楚帝的信息素沒有反應,要召,便也只能召兩名天級坤澤,許能有些作用。
不用他說,楚驥已經感受到空氣中多出來的兩種氣息。
是兩種淡淡的香氣,不似朱香華貴,更不似那股幾近膩人的甜香,可男人還是隆起了眉頭:「帶進來。」
「是,陛下。」
江德滿領命。
他放下高抬的手臂,然後睨向神色皆有些不安的兩名少年,壓著聲音說道:「兩位小主子,請吧。」
琢磨著楚帝的脾氣,江德滿到底又提點了一句:「陛下不喜人多話,二位只要完成自己該做的,自當有恩賜等著。」
兩人輕輕應了一聲,跟在丁從喜身後邁進殿內。
他二人都是皇親國戚,以往自然也來過江國宮,只是不過數日而已,帝王寢宮已然大變。
原本金燦燦的寢殿染上了朱紅暗玄的漆色,越發顯得肅穆威嚴。
更重要的,霸道的乾元信息素盤踞著,赤裸裸的彰顯著這位君王的殘暴。
即便是來時激動不已的白暄,也在這股信息素的壓制下老實下來,哆哆嗦嗦仿佛一隻剛出窩的小鵪鶉,全無之前的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