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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才低頭看了一眼小世子,笑了一下,拱手說:「夫人的命令,奴才自是聽的,小的便在這裡看著下人們。」
蓮心溫柔的笑了笑,又以不容拒絕的力道引著白岩離開。
她一路上噓寒問暖,又時不時問問白岩的狀態,可白岩卻十分不習慣,甚至生出一些不安。
此前他在府內就等同於一個透明人,大夫人根本都不會多給他眼神,現在喚他,也多半不會是好事。
白岩的想法在片刻後就得到了證實。
大夫人喜好奢華,屋子裡擺放的也具是珍寶。
八仙桌上采自環南最新鮮的茶葉泡出來的茶水裊裊熏著白氣,白岩拘謹的坐在邊上,大夫人瞧他一眼,珠光寶氣的面龐即便是溫和的,也顯得倨傲。
她給站在白岩身側的丫鬟遞了個眼神,那丫鬟便斟了一杯茶,放在白岩身前,福了福身,柔聲細語的說:「世子,這是夫人娘家新送來的膠南新茶,夫人特地給世子留了些,一會兒呀就讓小廝給世子送去。」
白岩看著眼前吐著白霧的茶水,視線移到大夫人臉上,握緊手指的道了聲謝。
大夫人挑著精緻的眉眼,塗著蔻色指甲的手拉過白岩拘謹的手,笑著說:「阿年與我這麼客氣做什麼。」
大夫人長得其實十分秀麗美貌,離得這廂近也看不到歲月的痕跡,可白岩心裡的不安卻更大了,他想要縮回手,出乎意料的,大夫人輕而易舉便放開他,只是又垂下眉眼,用手絹擦了擦眼角。
白岩侷促的看著她的變化。
大夫人做足了姿態,終於又抬起臉來,蹙著眉心,朝一側的淡彩點了點頭。
淡彩微微福神,很快端著手中的小瓷瓶上前來。
白岩盯著桌上淡藍的瓷瓶,下意識的縮了下手指,慌忙的抬眼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仍是一副憂愁的模樣,輕聲說:「阿年,你知道清兒的情況,如今他在深宮,狀況越發不好了,一個人無幫無助,好在是有你。」
「你是不忍心看兄長他痛苦的,對不對?清兒他沒白疼錯人,這些——都是他特意讓宣王世子幫忙給你帶回來的。」
蓮心半蹲著,呈上端盤。
上邊擺放的不是什麼精貴的東西,倒是一盤子王宮外沒有的精緻糕點。
白岩捏著手指,表情怔松下來。
他想到幾歲時迷路,扒著兄長門縫,下人瞧見他,本想攆走,結果被白清撞見,溫柔笑著把他抱進屋,還叫人給他捏了一小盤虎頭虎腦的點心。
「他是你的兄弟呀,蓮心,過來幫世子取血。」大夫人一錘定音。
—
取了一小瓷瓶的血,蓮心受命送小世子回院。
因為失血,剛開始少年白潤的臉又成了沒有血色的蒼白,大大的一雙杏眼也沒有精神的垂下來。
世子生得實在好顏色,即便是蓮心,此時此刻也生出一些憐憫。
只是可惜三公子得了那樣的怪病,需得用至親、還得是相適宜的血為土引子,白岩的血又恰好正合適,他身為「人弟」,又是中庸,保護珍貴的三公子自然是肯定的。
「世子慢些走,等回去了,恰好啊小廝也便把東西送到了。」
白岩抿著嘴巴,很輕的點了點頭:「嗯。」
手指傳來頓頓的疼痛感,白岩是很怕疼的,只是上輩子被迫習慣了,即便他膽怯,縮回手,也總會有人按住他。
他有些出神的看著地面,暈沉沉的想,既然這輩子兄長的怪病提前了,會不會有辦法治好。
如果有醫師能治癒兄長的話,那他是不是就不會再被割破手指了。
想到上輩子被下人按在桌前的畫面,白岩全身冰冷,眼睛濕潤起來。
可他是中庸,即便尋不到別的辦法,連下人都覺得他只是割破幾次手指,放點血而已,能治兄長是合該要做的。
白岩茫然的看著地面。
只是怕疼,如果他就不想為兄長做藥,他是不是真的自私。
「阿年。」
熟悉的聲音在兩人身前響起,白岩的第一反應是驚慌的後退。
身旁的蓮心也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到,連忙往後追了幾步,這才歉疚的給身前的男子行禮:「參見殿下。」
她又看向身側的小世子,想到大夫人的吩咐,神情略有些緊張。
白清需要白岩的血做藥引,是整個侯府都知道的事情,也是在都江候的默許之下的。不過是取一些血,自然比不得三公子的身體更重要,往常也不過是丫鬟奴才走一趟,取了血便回來。
如今宣王世子因母族關係對小世子有所偏愛,雖然叫他知道是早晚的事,只是說出去到底有些不好聽,也揣測不到他的態度,大夫人也是出于謹慎考慮,這才把人叫到房內,順勢做出關懷的模樣,只是目前若是能瞞住,當然是最好的。
雖然宣王世子脾氣溫和,可他到底是跟在楚帝身邊長大的,戰場之上殺伐也不曾手軟,要瞞著人,蓮心的表情還是沒控制太好。
楚祈宣自然察覺到她面色不正常,可卻沒太關心,他皺著眉,目光全在臉色蒼白又驚懼的少年身上。
明明他什麼都沒做,這卻是他第二次在白岩身上感覺到「抗拒」和「害怕」。
白岩睜著眼看他,還沒從上輩子中的回憶中回過神來。
楚祈宣的臉逐漸和他印象中的重合,低沉的「安慰」聲音也和現在融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