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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岩抬起濕潤的眼睛,抖著聲音強調:「我會記得……與你保持距離的。」
楚驥盯著少年,片刻後,他大手一揮,將少年放到池底略高的地方,冷聲道:「最好如此。」
白岩終於能踩到底,立刻摩挲著去扒水池的邊緣。
這裡的地勢雖然高一些,可池底仍然很滑,他踮著腳,努力扶住岸邊,往邊上靠,又記得男人對他的威脅,半邊身子仍然踩在水底,不敢邁出水池。
等扒到岸邊後,他忽然想到什麼,慌亂的去摸胸口濕透的衣衫。
空的。
沒了。
白岩怔怔的扒著水池的邊緣。
但是想到剛剛對男人的保證,他用力握住手指,眨眨眼睛,把酸澀眨下去。
本來就是他想得太多,就連長相久往的家人都不喜歡他,他又怎麼會覺得一個陌生人應該對他有「善意」。
總歸……
總歸一開始就是男人給他的,現在沒了,也只是回到和原先一樣而已。
少年濕淋淋的趴在池子岸邊,瘦小的身軀顯得更加單薄。
他的情緒也在變換,但是看來是剛剛的威脅管了用,每次倉皇無助的情緒剛剛波動,就會很快被主人壓下去,至少楚驥被控制在不會被惹惱的範圍內。
早該如此行事,便安靜了。
楚驥不需要任何多餘的情緒,只要順服。
他敞著雙臂,閉目靠在池邊另一側。
岸邊安安靜靜的,先開始還有少年踩不住腳,水波跟著滑動的聲音,漸漸的就沒了動靜。半刻鐘後,池邊響起了微弱的呼吸聲。
閉目休憩的男人眉頭微動,他掀開眼睛,側目朝池邊看過去。
少年趴在水池邊上,扒著邊緣的小手蒼白沒有血色,他背對著楚驥,單薄的後背正以不正常的頻率煽動著。
這堂水池是復刻的楚宮天池,寒水取自山間融化的雪水,冰寒刺骨,於楚驥躁動的信息素有些微的平復作用,於普通人而言,只一步踏進來,就會凍得骨頭髮酥,是以除了收拾灑掃,平時宮人都不太會進來。
男人陰沉沉的盯了少年的背影片刻,最終不耐的道:
「江德滿。」
「奴才在,陛下。」候在殿外的江德滿即刻應道。
「替朕寬衣。」
江德滿愣了一下,連忙答道:「是,陛下。」
殿外的宮人緊隨在江德滿身後悄聲進殿,悄無聲息的替梳洗完畢的楚帝寬衣擦發。
天池殿內空氣都是冷的,如同楚帝喜怒不定的情緒,江德滿屏氣凝神,動作十分小心。
楚帝每次都至少要在天池泡上一個時辰,近來狀態不好,應該更久才是,可今日才不過幾刻鐘而已就叫了人。
楚帝一頭墨發披散垂在肩後,江德滿跟在楚帝身側,小聲的問安:「陛下可還要設書案?」
楚帝冷聲道:「若都靠朕來,要他們有何用?」
江德滿腿一軟,就要跪下:「陛下說的是,是老奴多嘴……」
楚驥按了按因為莫名騰起的這股燥郁之氣而鼓起的額角,餘光瞥過岸邊趴著一動不動的少年,呵道:「跪什麼跪,滾去提來一件毯子。」
毯子?
江德滿更怔住了,他下意識的道:
「是、奴才這就著人去拿來。」
宮人很快拿來一張毛毯,因為不知道具體要求,毯子又長又大,是兩個人呈上來的,楚驥沉目看著,到底沒說什麼,隨手扔在岸邊。
毛毯虛虛蓋在少年身上,將他整個籠罩起來。
池水刺骨,水池邊更是用玉石直接累砌的,白岩不敢鬆手,更不敢邁出水池,他又累又冷,不知道什麼時候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意識。
直到恍惚感覺到身上的動靜,他墊在臉下邊蜷起的小指動了動。
毛茸茸的……
是帶著溫暖的毯子。
白岩困難的掀開有些紅的眼睛,昏沉的視線中還是那道熟悉的高大的身影。
男人眉頭緊緊皺著,表情看起來十分冷肅。
楚驥屏退了江德滿等人,自上而下的看著少年。他的臉色看起來十分可怕。
在楚驥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從未和「病弱」二字有過關係。
拜這東西所賜,竟讓楚驥也體會到「病氣」是什麼感覺。
他目光冷然的蹭了下微熱的鼻息,冷哼一聲,大掌提起岸邊的糰子。
身體再一次騰空起來,白岩驚嚇的睜圓眼睛,幾乎瞬間想到剛剛被男人扔進水池的事。
他緊張的撲騰起來,兩隻手臂試圖從把他完全包裹起來的毛毯中掙扎出去,抓住一些能讓他不被摔下去的東西。
「別動。」
男人不耐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裹在毯子中的白岩打了個哆嗦,掙扎的動作僵硬下來。
「從現在開始,閉嘴。」
楚驥提著掌心中安靜下來的少年,邁離水池。
……?
不是要扔掉他嗎?
白岩怔怔的窩在毛毯中,身體隨著毛毯一上一下,幅度很不明顯的移動著。
男人提著他仿佛就像提著一顆沒有重量的糰子,步伐很穩重。
白岩本來還有些緊張,但是小片刻之後,因為裹著的厚重毛毯,原本濕透的衣衫也開始升了些溫度,半暖的溫度讓他更昏昏沉沉下來,人也無意識的逐漸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