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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年回來了,沒住越家,在她常落腳的酒店。
江明月去過一次,套房配備管家,倒也比住家裡舒服得多。
不論小時候怎麼樣,江明月發現,至少現在,越仲山與方佩瑤的關係跟他想像中並不一樣,甚至可以說是大相逕庭。
在方佩瑤身上,越仲山似乎完全沒有親情觀念,也不像江明月那樣,在乎細處的禮節周到。
江明月安排在計劃中的去看方佩瑤,被他很不在意地評價為「沒必要」。
他沒有賭氣,也不是故意,說得理所當然,發自內心。
他有多重視跟江明月一起過這個年,江明月已經感受到了,但他又對獨自過除夕的方佩瑤完全不在乎。
像這樣,在很多事情上,他的表現都太割裂,江明月仍沒法完全掌握規律。
只是從得知越仲山早先就喜歡他的那件事開始,逐漸推翻了越仲山是因為家世出身才同他結婚的定論。
越家早就在越仲山的掌控中,他亦不是會在乎自己風評如何的人——如果在乎,也就不會做出趁他父親出海期間明目張胆監.禁奪權的事。
這兩年,他爸爸就沒在國內待過,連帶大房及其子女,全家在美國享受榮華富貴,總之不可能再接近越氏的權力中心。
私生子的名號,只在越仲山小的時候帶給他痛苦,掌握自己的命運以後,這把劍就不再能刺傷他。
最近江明月有了新的認識,巧合也好,註定也罷,越仲山答應家裡長輩的安排與他結婚,是因為自己心裡願意。
如果他們兩中間要選一個更浪漫的,那一定是越仲山。
他對愛情有一種江明月從沒見過的信任和依賴,沒見過,也不能感同身受,只能試著去理解。
在越家過了一夜,第二天半上午,越仲山臨時有事出門,走得急,都沒來得及跟江明月打招呼。
過不久,江明月被越仲山奶奶叫去說話。
她上了年紀,一天比一天老,吐字總是慢悠悠的。
「聽他爺爺說,你們重新收拾了翠湖明珠?」
江明月說是,越仲山奶奶就說:「這樣很好,我以前就說,外面終究不算正經住處。老大還從家裡借了兩個廚師,他以前從來沒這種心思,我知道,是想好好跟你過這個年。」
「過了年,就不是新夫妻,來年更要和和氣氣。奶奶看得出來,他認準你,有你,他就好,他脾性跟別人不一樣,只盼你凡事包容些,就是他的福氣。可他要跟你犟,欺負你,你也要回來告訴奶奶。」
江明月答應著,過不多久,就帶她去午睡。
到下午時分,越仲山還沒回來,江明月給他打了兩個電話,第二個通了,越仲山惜字如金,只說很忙,電話那邊也的確一直有嘈雜的聲音,他讓江明月先回翠湖明珠。
當晚近零點,越仲山才回家。
江明月一直等他,在陌生的偌大客廳,有些冷,所以披了塊毯子。
第一次,江明月覺得自己體會到想念的情緒。
想念一個人,從分開沒多久的時候就開始,的確是第一次。
這種年節將近的喜氣洋洋的日子裡,每個人都不免做一些甜蜜的憧憬和暢想。
江明月想的是,他最終肯定會克服與越仲山的不同,做相愛且相配的一對。
但越仲山看上去很累,進門後走了幾步,才發現沙發上的江明月。
他收拾了下表情,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糟,很快衝江明月走過來,邊說「怎麼沒睡」,邊按住江明月肩膀,沒讓他起身,裹著毯子把他抱了起來。
江明月的手被包在毯子裡,像個瓶罐一樣被越仲山抱著,露出一顆洗過澡後胡亂吹乾的毛茸茸的腦袋,觀察著他臉色問:「有工作?」
「有點事。」越仲山的視線集中在腳下,不看江明月,斟酌著說,「不算大。」
不知在安慰自己,還是安慰江明月。
因為江明月聽他語氣不是「不算大」。
但也沒再多問。
越仲山走得慢,但走得很穩,進臥室後,他把江明月放在床上,手在江明月臉上很留戀地摸了摸,說:「我洗澡,你先睡。」
十五分鐘後,他濕漉漉地上床,在第一次一起睡的床上把江明月抱得很緊。
氣氛莫名低落,江明月也開始感到焦灼,被從身後抱住,一點睡意都沒有。
他猜越仲山遇到了突如其來的難題,甚至有些不敢想像是多大的難題。
因為越仲山竟然表現出惶恐。
除了上一次因為離婚吵架,越仲山從沒露出這樣的情緒。
那件不算大的事最終在凌晨一點鐘給江明月打來電話,是江明楷,第一句話說越仲山手機關機了,讓他把電話給越仲山。
越仲山接過去,三分鐘的通話時間,他只對著江明楷的問話「嗯」了兩聲。
房間裡太安靜了,江明楷音調平淡冷靜的陳述和問句,江明月全都聽得清楚。
幾個月前,有人曾示意上面去查地下賭場,矛頭直指江文智手下規模最大的那幾家。
各種材料和財務報帳全都齊全,鐵證如山,證人多如牛毛,牽涉眾廣,帶著又一次摧毀江家的力度。
可不知為什麼,箭在弦上,卻一直壓著未發。
新年後,官員流動,壓著像是遺忘了的材料才被意外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