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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不太圓滑,並不是不通人情,那些其實沒留餘地的婉拒,江明月都聽得懂,並且知道自己毫無辦法。
走在日光下,想著家裡的徐盈玉,和還在看守所的江明楷,他從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深地體會到自己的無能。
連江明楷的秘書一開始都說會慢慢解決的問題,在他手上,卻變得越來越無解。
江明月揣著煩惱趕到約好的餐廳,來的人卻並不是羅曼琳,而是羅曼琳的表姐。
江明月也叫她表姐,起身幫她拉開椅子,把菜單遞給她時,她沒接,只是很抱歉地看著江明月。
好一會兒,江明月收回遞菜單的手,聽她替羅曼琳講了要退婚的話。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笑了笑,但很快也就笑不出來了,更不知道說什麼,只好把頭低下。
如果對面坐的是羅曼琳,還能說聲對不起,但不是,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講難過是不合適的,有賣慘和道德綁架的嫌疑,再說到遺憾和難堪,就更無需開口。
這實在不算什麼值得寒暄的場合,表姐把話帶到就走,走之前拍了拍江明月的肩膀。
他獨自坐了很久,需要考慮的事情很多,甚至有些麻木,相比起江明楷還在看守所、他卻沒辦法在任何一間數得上名字的律所里找到一個願意負責這個案子的律師,好像被退婚的事情還算沒那麼嚴重。
喝光一杯檸檬水以後,江明月踩著陣雨要來的點出了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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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走過半條街的工夫,新天地外的槐蔭街上就落了場瓢潑大雨。
等感覺到雨點打在臉上隱隱作痛的時候,他已經接完了帶他的老師的電話。
項目最多只能等他到下周,再不去,他之前整整一年做過的東西就都算白干。
江明月明白,沒有誰在為難他,甚至老師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幫他拖延了時間,所以只能先說了句對不起,然後說自己真的去不了。
三兩分鐘的時間,江明月被澆了個透,圓領的白T粘在身上,顯出他背上凸起的肩胛骨。
他沿著路邊走,身邊車笛聲音不斷,被人拽住手臂大力拉到車上以後,才後知後覺,好像是有輛車跟在他身邊,按了很久的喇叭。
遞毛巾的那隻手上的腕錶亦十分眼熟,江明月通紅著眼圈抬起頭,看見越仲山因為下車所以同樣被打濕的臉:「擦一擦。」
作者:以後就都是八點,來一個很大的!麼麼噠!
第3章
越仲山的確有一副非常英俊的長相,鼻樑挺拔,眉骨高而眼窩微微凹陷,但眼皮很薄,嘴唇也一樣,就顯得沒什麼人情味。
車頂燈的暖光投下來,在他側臉打下很重的陰影。
在周邊大多昏暗的場景里,尤其使人注意到他從側臉連接到下頜流利的線條,勾勒出冷淡和漠然。
江明月的睫毛被糊成一片,只能看清雨水在他的另一邊臉上成串滑下,途徑細膩的皮膚紋理,空氣微涼,江明月打了個冷顫。
那隻遞毛巾的手就在江明月面前,越仲山本人卻坐得離他有一段距離,甚至上身有微微後仰的趨勢。
垂眼把視線落在江明月的身上時,似乎也在同時傳達出不滿的訊號。
那張英俊到多情的臉生在他身上,實在很沒必要,見過他的大多數人,也都沒法否認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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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月把毛巾蓋在頭上三心二意地揉,很久才注意到,正襟危坐在一邊的越仲山的白襯衣和鐵灰色的西褲面料上,也不缺滾落的雨滴。
他下意識扭頭看向窗外,才真正認識到這場暴雨的猛烈。
車窗外的雨滴連成線,街道上許多種顏色的光匯入水流,發生了紛亂的暈染。
只要稍微不夠強壯一些的行道樹,就會被大風吹得彎向馬路,到處都是沒過腳踝的水坑。
江明月剛才被越仲山披上外套一把拉回來的地方,隔幾步遠就是車流擁堵的十字路口。
這種天氣情況,放眼整條街,都見不到一個行人。
送他回家的路上,除了偶爾從副駕的安保那裡傳來的帶著電流聲的對講機聲音以外,不再有人說話。
越仲山保持著正襟危坐的姿勢,兩手搭在膝蓋上,右手拇指時而摩挲左手的腕錶,平視前方時,眼神微微下落。
與其說他是拒絕溝通的姿態,更不如說,他看上去根本就沒考慮過會跟江明月有什麼溝通。
寒暄、客套,在越仲山這裡都是行不通的。
兩三年沒見過面,前幾天上錯車以後,江明月對他說謝謝,也只得到漠視。
可他似乎又有一股天生帶來的使人信服的高傲的冷淡,很多傷人的微小表情和眼神被他演繹出來,經過那張英俊好看的臉的傳達,就給一切都加上有理有據的柔光。
車身在江家的獨棟別墅外停穩,副駕的安保很快就下車,撐開一把黑傘,等在江明月那邊。
雨滴接連打在傘面上,空氣里全都是濕潮的泥土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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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拉開車門之前,越仲山的食指輕扣膝蓋,終於開口,轉頭問道:「沒話要說?」
他很平靜地看著江明月,連同語氣和神情,全都非常平淡,讓人很難猜出他是否有話外之音。
所以江明月只能又很誠懇地說一次:「謝謝你。」
越仲山的嘴角扯了扯,但是臉上沒有要笑的意思,看上去,只是認為自己出於禮節需要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