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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峻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靠到門邊去。
侯宇辰望了一下天,笑道:“你想看我洗澡嗎?”
談峻搖頭,卻招了招手,侯宇辰無奈只能走回他面前去,談峻拉開他的手臂,很單純的擁抱,手掌交疊在後背上。
“宇辰。”談峻道。
“怎麼了?”侯宇辰不解。
“這些年,我對你,你對我,總也有點真交情吧?”談峻的聲音低沉而柔軟,侯宇辰的瞳孔猛得收縮了一下,從心底湧上來一些溫柔的情緒。
“怎麼了?”侯宇辰笑道。
“這次,要靠你了。”
侯宇辰眨了眨眼睛,涌動的情緒又一次冰冷下去:“其實,跟我沒有必要把話說得這麼動聽。”
談峻一愣。
侯宇辰把距離拉開:“所有的帳目和密碼都是在你眼睛底下完成的,如果你信不過,以後也可以像今天這樣一直呆在我身邊。”
“侯宇辰?”談峻難得尷尬。
“沒關係,應該的。”侯宇辰神色平靜:“這樣你我都好辦事,屬於我的那一份別忘了就行。”
“當然不會。”談峻垂手插進褲袋裡。
第38章 上兵伐謀
“對了,正好你把氣氛炒這麼熱,我多事問一句,你和小陶現在怎麼回事?我們馬上要回香港了,他可靠嗎?”侯宇辰問道。
“現在還沒有,等會過去把他收了,我們會用得著他。”談峻道。
“他不愛你。”侯宇辰道,他一點都不愛你,你要靠什麼去收服他?
談峻微微凝眸:“他不愛我沒關係,他有愛的人就可以了。”
侯宇辰細看談峻的眼睛:“你已經不愛他了。”
“愛情是一瞬間的衝動,如果玩不下去,不能勉強。”談峻看起來並不遺憾。
“我一直希望能看到你愛上什麼人。”
“為什麼。”
“好奇。別忘了,我的一大樂趣就是參觀你的人生。”侯宇辰捏住談峻的肩膀用力握了一下,又放開。
“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談峻笑得很淡。
當談峻從書房裡走出來的時候,莫名覺得身上有點冷,台北的秋天並不寒涼,只是一種從心底泛上的來的空蕪,常常在瞬間裡出現,心臟被抓住收縮了一下,微微窒息的痛,然後又放開。
於是,這就是寂寞的滋味,如果再加上一點無聊,那生活就會變得荒蕪起來。
當年,他在十幾個資助者中鎖定了侯宇辰,因為那種無如倫比的冷靜以及對成功的渴望,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東西會給人持續不斷的動力,一個是愛,一個就是恨,而這兩樣歸根到底,也不過是因為欲望。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欲望,於是任何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弱點,只要眼光夠毒,心思夠巧,沒有誰是不可以拿來利用的。他選了侯宇辰,因為侯宇辰想贏,掌握權利,控制自己的命運,他有這種欲望,那麼只要用一些巧妙的方式把他的成功與自己的事業密合到一起就可以了。
自然這些年來侯宇辰越來越成熟,他本來就是少年老成的孩子,曾經還有過單純固執的時候,到現在已經圓熟,深不可測。有時候談峻心想宇辰應該是他教出來的最好的學生,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把自己當成是下屬,他看似溫和平靜的眼睛裡有不可磨滅的光,他是想要爬到高處的人。談峻給了他這個機會,而侯宇辰抓住了,一切就是那麼簡單。
上兵伐謀,談峻最喜歡這句話,不戰而屈人之兵,不要總是想贏,贏下你想要的,輸出你能給的,這就是人生。
所以永遠都別讓別人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談峻害怕寂寞,百無聊賴的寂寞,看萬生萬物都有自己的軌跡自己的追逐,而他被孤零零的隔絕在外,即使他是太陽,所有的行星都在圍繞著他旋轉那也沒有用,因為旋轉的行星有自己的軌道,永遠與之不相交的軌道。
談峻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很枯萎,他把生活和事業安排得太整齊,生命沒有重心的感覺,他需要一些追求一些愛好,可是又不能太明顯成為足以被利用的弱點,他喜歡年輕的生命和鮮活的血液,看著他們追逐與掙扎,炫耀生命的活力。談峻輕輕推開臥室的門,陶銳迅速的站了起來,他的傷好得很快,已經開始在醫生的指導下做康復性的訓練。
“在幹嘛?”談峻看著他握在掌心裡的手機。
“沒什麼。”陶銳把手機扔到一邊走到談峻面前去:“你今天睡這裡嗎?”
談峻身上有點熱,剛剛被侯宇辰挑起來的火還沒熄,年輕人的適應能力總是驚人的,他們會迅速的對現實做出適當的妥協,就像是陶銳這樣高傲倔強的孩子也能很快的學會這樣裝模作樣的順從,雖然他的順從里總帶著一點愛理不理的調調。
談峻攬著陶銳的腰將他推到牆上,細細品味少年青澀的嘴唇,陶銳漸漸放鬆了身體,喘息聲變得深重而粘膩,談峻放開他輕聲道:“你的醫生,也會這樣吻你嗎?”
陶銳頓時一愣,談峻看著他迷亂的眼神迅速的變清晰,手指已經襲上了陶銳的胸口,挑逗敏感細緻的辱頭。
“像這樣呢?他會怎麼碰你?”談峻眯起眼睛,淡淡的笑。
陶銳的臉上陰晴不定,呼吸變得更加急促了起來。
“你比平常興奮的快,是因為想起他了嗎?”
陶銳終於按捺不住,一把將談峻推開:“你搞什麼鬼,不想做我睡覺去了。”
談峻卻問道:“你覺得他愛不愛你?”
陶銳瞪了他一眼:“無聊。”
“那麼,賭一下吧。”談峻滿不在乎的笑笑,從窗邊的書桌里拿出一份東西,推門而去。
陶銳愣了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他拿的是什麼,馬上跳起來追了出去。
當他跑出門的時候談峻已經發動了車子開出來,車子滑過陶銳身邊,談峻慢慢打開手中文件夾的扉頁貼到車窗上亮給他看,華麗麗的兩個古體字:桃夭。
陶銳頓時連血都涼了,拼命拍著車窗的玻璃,談峻拿出手機向他晃了晃,司機將油門踩下,即使是狂奔,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汽車消失在夜色中。
手機?
陶銳從上到下摸遍,拔足飛奔跑回到樓上,而另一邊的談峻已經找到他要的號碼按下去。
今天的一早就有班,段明軒正在刷牙準備睡覺,手機忽然間跳了起來,是陌生的號碼,段明軒鬼使神差的接了起來。
“晚上好,段醫生。”談峻道。
段明軒愣了一下,說道:“你好。”
“方便出來見個面嗎?”談峻直入主題。
段明軒最後喝水漱了一下口,談峻聽得對面咕嚕咕嚕一陣響,終於安靜時,是清清慡慡的三個字:“不方便。”
“我聽說你最近在籌錢。”
段明軒的聲音里終於有了一些怒氣:“談先生,陶銳是一個很孝順的孩子,你用那種方式留下他,你不覺得很卑鄙嗎?”
“我用哪種方式留下了他,你出來就知道。”談峻說得很淡,氣定神閒。
段明軒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問道:“在哪裡。”
談峻微笑著說出一個地址,段明軒驚訝的發現那就是他公寓樓下的小咖啡座。
談峻剛剛按掉通話,陶銳的電話已經打了進來,激動的氣極敗壞的怒吼,忽然又轉為低低的哀求。
“這麼害怕?”談峻挑逗他,聲音像一根針那樣流走,然後狠狠的扎在陶銳心尖上。
“我求求你。”
談峻微笑;“你現在求我已經沒有用了。”
他切斷通訊,把電池拔出來,扔到坐椅上。
他仍然記得陶銳眼睛,被淚水沖刷而顯得異常透明與晶瑩,那個漂亮的男孩子,有乾淨光潔的皮膚和可愛的個性,驕傲的彆扭的,狡猾的熱血的,小狐狸似的爪子,有些脆弱,凶起來的時候又很凜利。
至少曾經是愛過他的,從某一個瞬間開始,或者一天,或者兩天。
感受過一些特別的悸動,愛情遊戲裡的冒險,連心都變得敏感,然後他發現他的小動物,手裡緊緊攥著的,是另外一個人的衣角。
愛情是一場遊戲,因為心動所以危險,一步一驚心的忐忑,心動的滋味,非常的有趣。
所以這世上有很多人喜歡蹦極,可是,又有多少人會選擇跳樓?
他可以跟段明軒爭奪陶銳的愛,但是,他沒有辦法和陶銳爭奪陶銳的愛。
談峻對危險,有天生的警覺。
陶銳急著再回撥,卻發現手機已關機,他頓時大怒,一腳踢在走廊的扶手上,發出巨大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