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沉醉,沉醉於自己。
像是一場自娛自樂的狂歡,極度的性感。
侯宇辰看著他,舌尖發乾。
談峻跳到最後,忘記自己還赤著腳,試圖像麥可似的用足尖站立,一時間站立不穩,侯宇辰衝過去扶住了他。談峻笑了起來,眼睛亮得可怕,侯宇辰有時會覺得詫異,為什麼,為什麼這個男人的眼中始終含著一層星光的水色,當他看著你,好像隨時都會撲上來親吻。他看著談峻彎下腰,肩上的水滴滑下來,滴到他青灰色西服的袖子上,留下一個圓圓的水點。
他於是抬起臉,角度恰到好處。
談峻似乎有點意外,飛快的掃了他一眼,緩緩垂眸,周遭的氣氛在一瞬間改變,完全不同。
慢慢的靠近,呼吸在很近的距離,侯宇辰聞到他氣息里的煙味,很淡的帶著水果味道的酒香。
下巴被抬了起來。
侯宇辰忽然微笑:“你還沒刷牙!”
談峻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我一直在猜你小子會怎麼爆了我,沒想到會是這種理由。”
“這理由不充分嗎?”侯宇辰退後了一些,靠在鋼琴上。
“什麼時候染上潔癖的?”
“最近。”侯宇辰把筆記本裝進包里。
“嘿?你等一下,我去刷牙。”談峻笑嘻嘻的。
“不早了,明天吧。”侯宇辰笑容可掬。
“住我這兒啊。”
“我睡不慣別人的床。”侯宇辰拉開門,最後回頭時,看到談峻抱著肩膀,微微挑眉而笑,他轉身撐開傘走進暴雨中。
在侯宇辰驅車離開談宅的路上,他打開藍牙耳機撥出一個號碼:“少松,幫我查一下今天是什麼日子?”
邢少松的聲音頑皮:“歷史上的今天嗎?1960年8月16日賽普勒斯獨立,1967年8月16日四大家族的孔祥熙病逝,1977年8月16日偉大的“貓王”離開了人世……”
“有關於談峻的。”侯宇辰打斷他。
“好吧,這個,需要一點時間。”邢少松道。
一個小時之後,侯宇辰赤腳踩在陽台的積水裡,把他種的龜背竹移進屋,電話響了,他跑回去接。
“歷史上的今天,1995年8月16日談家的大小姐意外身亡。”邢少松直奔主題。
侯宇辰沉默了一會:“那時候他16歲。”
“是的,16。”邢少松忽然問道:“你怎麼忽然關心這個。”
“沒什麼,今天看到他的情緒不對頭,想查一下。”侯宇辰一手扶著電話,左手的指尖滑過植物光滑的葉片,葉脈上沾了水,燈光下一片瑩晶,侯宇辰想起談峻肩膀上光裸的皮膚。
“好機會啊,趁虛而入吧。”邢少松笑道。
“我回來了。”侯宇辰道。
“唉。”少松做惋惜狀。
“怎麼了?”
“為你可惜啊,你看,他正在感懷生母的忌日,多麼的脆弱而憂傷,你應該把他抱在懷裡,用你的溫柔感化他……”
“我把他抱在懷裡?”侯宇辰尾調上挑,帶著笑意。
邢少松嘎然而止,過了一會兒,笑道:“是蠻不正常的。不過搞不好也會有用,你不是喜歡他麼?”
“他是談峻。”侯宇辰溫和的說道。
“這個……兄弟,我真覺得你的審美有點問題。”邢少松親切誠懇。
“不,我的審美沒有問題,”侯宇辰慢吞吞的吐字:“我的腦筋有問題。”
第6章 狹路相逢(上)
第二天是周六,段明軒原本打算晚上帶陶銳去好好吃一頓,可是那小子居然百般推脫,這反應實在太不正常,陶銳一向都是雜食動物,而且無肉不歡,而且很貪吃。
段明軒拎著他嚴刑拷打一番,終於問到了一個驚人的壞消息,這小子今天晚上居然還要打一場,這樣的擂台怎麼可以連天打?段明軒臉色一下子沉下去:不行,你身體會吃不消的。
陶銳的眼神飄移了一下,還是轉回來看定了他,聲音雖然不算響亮,但是平靜而堅定:“醫生說,遇到合適的腎源換腎的話,可能要上千萬的手術費。”
段明軒頓時啞然,他學的就是外科,知道這個數字一點不誇張,他低頭想了想:“那我跟你一起去。”
“啊?”
“我去看看,從來沒看過!”
“這樣不太好吧!”
“要麼帶上我,要麼,你今天哪兒也別想去。”段明軒扶著陶銳的肩膀,純粹的璨黑色眸子在陽光下閃著棱光。
“哦!”陶銳應了一聲,心不甘情不願。
段明軒的運氣其實不太好,或者,應該說陶銳的運氣真是不太好,這天一共有三場,前兩場通通打得慘烈,陶銳坐在段段的身邊看著血淋淋的人被抬下去,捏著自己手指的那隻手就開始越絞越緊,一開始還能忍耐,到後來是真的有點疼了。
陶銳試著轉動了一下,段明軒猛得把頭轉過來,抿著嘴,臉板得很硬,眼神銳利得幾乎有點兇狠。
“段段!”陶銳笑得尷尬:“那個……也不都這樣的。你看哈……我不是都還蠻好的,那是他們技術差。”
段明軒深吸了一口氣,真的,快受不了,那拳拳到肉的打擊,如果都落到陶銳身上……前兩場打過,陶銳被人叫到後台去換衣服,服裝其實很簡單,黑色的背心,黑色的拳擊褲,頭上淋了水,每一根短髮都倔強的翹著,濕漉漉的閃著光。
陶銳從後台里走出來,撥開拳台的圍欄走了上去。
段明軒坐在台下眯起眼睛,拳台上有無數的燈,全都聚在陶銳的頭頂上閃著光,於是斯人的面目也變得模糊了起來,全身上下都飛著一層金燦燦的毛邊,那光線很硬,像銳利的劍一樣割人的眼。
莫名其妙的,他又想到了那個詞:灼灼其華。
陶銳的神色很平靜,嘴角還帶著一抹笑,完全可以稱得上輕鬆。
一件事如果做過太多遍,人們總是會從容起來,所以說,經歷很重要,所謂閱歷,就是閱完還要歷。
陶銳站在拳台上活動了一下手腳,他的對手就從對面通道里走了出來,很高大,非常的強壯,這種商業賽不管等級,也沒有章法,沒有護具,甚至連拳套都沒有,只是在手上纏一層白布。上拳台就等於是上了戰場,生死由命。
那人上了拳台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陶銳,眼中有點不屑:“我聽說你很能打?”
“一般一般。”陶銳笑道。
“你才多重?有沒有70公斤。”
“差一點點,”陶銳笑嘻嘻的:“你不會嫌棄我吧?”
對方顯然是被他這種態度堵得有點惱火:“想活命就快點滾,就你這樣子,你行嗎?”
“可不就是不行嗎?別欺負我……啊?”陶銳撒嬌似的眨了一下眼睛,把拳頭伸出來。
那人咬了咬牙,和他碰了一拳,然後迅捷的跳開,戰火一觸而發。
陶銳剛剛與他對了幾個來回心裡就暗暗叫苦,這人出拳極快,力氣還大,躲起來很吃力。這種重拳如果擊中要害,一拳就能把人放倒。而且陶銳總惦記著台下還有段明軒在看著,出擊時便有點猶豫,生怕被人一拳反扣了回來,他倒是沒什麼,段段可能會馬上跳起來,可是高手過招,拼得就是一閃而逝的瞬間,他心裡有了惦念反而成了負擔,越不想受傷就越會受傷,雙方探底這幾拳,互有攻守,陶銳身上被掃到好幾下,火辣辣的疼。
沒有中場休息,比賽直到一方落敗為止。
因為台上那兩個人動起手來委實有點快,段明軒不是此道中人,也看不出門路,他只看到兩個人相碰又離開,周而復始,可是都還沒掛彩,他也不知道誰占著上風,心裡沒底,忐忑糾結到死。
對方探完底之後馬上就是劈頭蓋臉的一套組合暴拳,重量級對付輕量級最適合的策略。
強攻!正面作戰壓死你。
陶銳一路閃躲,動作雖然不至於凌亂可是一派狼狽,難得在商業拳里遇上這種迅速和力量兼濟的高手,雙方還差了十幾個公斤級,他是真的很吃虧。段明軒在台下看著風頭不對,已經站到了椅子上,陶銳眼風一掃就能看到他,總覺得很不是滋味,打架的時候有個人老是牽著你的視線,那感覺實在不慡。
他一路躲著,手肘上已經擋了好幾拳,一個不小心格得慢了一點,一下膝擊頂到側腹,整個人馬上被撞得飛了出去,摔到拳台上。
‘轟’的一聲,台下一聲爆響,嗜血的看客們興奮得揮起手。段明軒被人群攜裹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這時候什麼感覺都沒了,只有一根針懸在心頭上,試探著刺進去又拔出來,反反覆覆的折磨,像是要找到最痛的那個點,給出一下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