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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動,別動。”
談峻貼在陶銳耳邊輕輕說著話,陶銳很高,讓他不必像對待女人時那樣彎下腰去說話,嘴唇剛好貼在耳垂附近的位置,陶銳出了很多汗,整個人濕淋淋的,cháo氣透過棉質的背心滲出來,但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味道,他的體味很淡,像水一樣。談峻聞到了淡淡的綠茶薄荷味,他用了客房裡的沐浴露。
“有事嗎?”陶銳慢慢轉過了身,竭力忍耐想要維持平靜的神情,但是下唇微微的發著抖。
談峻覺得很好玩,惡作劇的快感,看一個強悍的少年如何一寸寸的崩潰,在現實和金錢面前。
“沒什麼,只是想和你說一聲早安。”
談峻往前走了一步,陶銳往後退了一步,後背抵到健身器的架子上,停住。
“哦,早上好。”陶銳道。
談峻笑起來:“早餐吃了什麼?”
“還沒吃。”
“我帶你去吃飯,告訴他們你是誰。”談峻很自然的拉陶銳的手腕。
陶銳其實寧願餓這一頓,不過可惜的是,他沒有拒絕的餘地。談峻輕描淡寫的對廚子說:以後這個人吃的東西和我一樣。陶銳敏銳的感覺那個中年男人對他瞄了一眼,那眼神中有一些不加掩飾的成份,他看到了,但是裝作沒有看到。
有時候無視會比較舒服一點。
對於談峻來說早餐和午餐其實是重合在一起的,他12點去公司,下午是工作的時間,陶銳三口兩口的扒完飯,遲疑了一下,說道:“我需要先去洗個澡。”
談峻笑了笑,攤手。
這間大屋裡很安靜,於是隱約的水聲便從樓上傳了下來,談峻點了一支煙,煙霧燎繞,勾勒出陶銳肌肉的線條。
似乎有點心動了,談峻幾乎迷醉的在感受著,多麼美妙的感覺,這些年,經歷這麼多事之後居然還有人可以讓他微微悸動,那種竭力忍耐的,驚恐的表情,那種拼命掩飾的,羞澀的神情。因為太多的堅強,讓他的脆弱看來如此動人。
談峻把煙銜在嘴裡,伸手推開了門,陶銳聽到聲響猛的轉過身,濕淋淋的臉上滿是困惑,水流在他身上拉成膜,正午的陽光透過磨砂玻璃均勻的照進來,打出柔和的光暈。
很漂亮,從上到下的體色,每一寸。
第16章 鷹在飛(上)
“有,有事嗎?”
陶銳本想儘量平靜的問出這句話,可是被水流嗆到,還是頓了一下。
“有一點。”談峻微笑著走近,看到陶銳的耳朵不可抑制的一點點紅起來。
他伸手關掉了淋浴器,玻璃房裡仍然有濃重的水汽在瀰漫。陶銳在這cháo濕悶熱的環境裡幾乎要窒息,強忍住想要暴起的衝動,一字一字的問道:“什麼事。”
談峻仍然微笑著,卻沉默,深黑色的眸子裡閃著捉摸不定的光,筆直的逼視著看進陶銳的眼底,慢慢往前傾,柔軟的襯衫從赤裸的皮膚表面划過,水滴咻的一下被吸到布料里,留下一個個圓圓的濕跡。
陶銳看著他一寸一分的接近,身體慢慢後仰,直到腰部的肌肉都繃得有點酸痛,肩膀上忽然一燙,激得他全身發顫,幾乎要跌倒。
“哈,真是不好意思。”談峻歉意的笑笑,吹去他肩膀上的菸灰,繞到他身後的那一隻手收回來晃了晃,手指間拎著一瓶沐浴露:“我不喜歡這個味道,以後不要用了。”
“啊?”陶銳幾乎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怎麼,你很喜歡嗎?”談峻笑得有點無辜。
“沒有,我無所謂。”陶銳的呼吸忽然變得粗重起來,眼睛中有再也難以掩飾的怒氣。
“那就用這罐吧!”談峻亮出一直背在身後的左手。
陶銳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終於咬牙低了頭,他伸手接過來,狠狠的擠了一堆到自己手心裡:“夠了嗎?”
“可以。”
陶銳動作粗魯的搓著泡沫,忽然轉過臉來有些不耐煩的問道:“你要看著我洗嗎?”
談峻挑眉:“你會介意嗎?”
陶銳嘲諷的笑了笑:“我無所謂!”
談峻吹了聲口哨:“真不可愛。”
陶銳卻笑得更深:“我本來就不可愛。”
“嗨,小子,你得討好我,否則我說不定會提前中止合約。”談峻威脅道。
“那你得教我,我長這麼大就不知道怎麼去討好人。”
陶銳不避不讓的瞪著他,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眸,因為挾著一些怒氣,那目光幾乎是剛性的,仿佛會折斷一般。談峻與他對視了一會兒,忽然退後一步,笑了。
這就像是熬鷹一樣,挑逗著他,讓他飛起來,然後又殘忍的按下去,可是當那隻鷹被真正激怒到要撞籠子了,就得放開手退一步,否則,要麼血濺五步,一拍兩散,他得為他的小獸請一方品格高潔的牌坊,要麼就是讓他的鷹徹底的失去利爪尖牙。
這都不好,一點不好玩。
“真小氣!不讓看就不看嘍。”談峻笑嘻嘻的離開,關門的時候甚至還衝他戲謔的眨了一下眼。
陶銳目瞪口呆的愣著,他全身的勁勢都繃到了頂點,可是恍然間,他失掉了對手。就好像一擊重拳揮出,卻落空,他現在重心不穩,幾乎要跌倒。
過了一會兒,陶銳忽然感覺身上發緊,才發現泡沫已經干在了皮膚上,他苦笑,打開水閘把自己沖乾淨。
談峻給他的沐浴露裡帶著一種清新蔥鬱的味道,飽含著水汽的植物氣息,他一下子用了太多,一整天都覺得自己像是站在江邊。
通常,談峻的整個下午都會在辦公室里渡過,陶銳則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安靜的看著雜誌,而到了晚上才是真正的談峻活過來的時候,各式各樣的酒吧,夜總會,酒店,不同的女人和男人,人間的艷色。一個既帥又有錢,又會玩的男人是不多見的,談峻幾乎是必然的會受到歡迎。
陶銳很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五色喧囂,令人迷亂,金錢與色慾相交易,來來往往的籌碼都不是會讓人愉快的東西。偶爾,有人會用探究的目光看向他,因為無法後退,他也就只能坦然的與之對視。談峻看得出他的尷尬,於是笑嘻嘻的攬著他的腰,仿佛驕傲似的炫耀:這是我新找的貼身保鏢,怎麼樣?帥不帥?
帥不帥,帥不帥?
陶銳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物品,一個貼好了標籤主要用於給主人長臉的奢侈品,於是他的整個人,從服裝到神情,都最好符合這個標準,至於人格,則拋得越遠越好。
一個玩偶,最不需要的就是人格。
不過,想來談峻也沒有錯,任何一個可以明碼標價的出賣一切的人,都應該被當成是商品。
陶銳常常這樣自我開解,可有時候他覺得那更像是在自虐,因為心中有痛不可當的滋味。
度日如年,陶銳幾乎是數著秒在過日子,這很像是一場逃亡,在分分秒秒的時間陷阱中逃出完整的自己。
一如往昔的喧鬧夜店,豪華的包廂,瘋狂玩樂的人,陶銳安靜的坐在角落裡,抱著肩,自成體系。這樣的生活好像已經過了很久,天長日久,但是細細回想,也不過是幾日。
談峻注意到了他的格格不入,或者說,刻意的格格不入。他用這種涇渭分明的姿態來表達自己的抗拒,為自己做出交待,以表明他雖然不得已的出現在此,但是他的心沒有墮落。這是一種特意做出的,苦行僧似的清靜自持,他在無聲的表達他的立場,談峻並沒有試圖扭轉他,這樣的對比讓他覺得很有趣,那個壓力沉重的人,在最放鬆的場所選擇繃緊了對抗,他想看看他能撐多久。
他拎著一杯威士忌走到陶銳面前,陶銳的整個人都被他身體的陰影所籠罩,與外面的光色隔絕。他抬起頭,水樣清亮的眼眸在黑暗中依舊閃亮,是這個包廂里唯一沒有迷亂的眼。
“不喝點嗎?”談峻用指甲去刮他的嘴角。
“我不會喝酒。”陶銳不動聲色的退開了一點。
“一點不會?”談峻懷疑。
“半杯啤酒。”陶銳很老實的回答他。
談峻眯起眼:“醉了會怎麼樣?”
“睡覺!”
“呵!那喝一點。”談峻固執的把酒杯貼到陶銳的嘴唇上:“掛了我背你回去。”
陶銳咬著杯壁,牙齒與玻璃相磕,發出輕微的聲響,終於還是抿下一口,辛辣的酒液一瞬間擴散到整個口腔,陶銳捂著嘴咳嗽,強咽了下去。
“味道怎麼樣?”
“辣。”
“呵呵。”談峻的手指纏到陶銳耳垂上揉捏,看著他的兩頰上慢慢浮出血色,漸漸紅透,酒氣上涌的真快。
陶銳一手按住了太陽穴,皺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