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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林銳終於嚎叫出來。
田大牛慢慢加力。
“操你媽!老子不幹了!”
林銳突然一下子站了起來,田大牛被他推了個蹌踉。林銳起身以後掉頭就跑,速度不是一般的快。田大牛先是傻眼了,不知道他要幹嗎,再一看發現他徑直奔向大門口就醒悟過來:“快快快!攔住他!有兵要跑!”
穿著冬訓服大頭鞋的林銳拔腿跑得跟綠色野兔子一樣,班長和老兵都放下新兵去追他。他是什麼也管不了了,雖然腿根還在火辣辣的疼,但是自由對他的誘惑更大。他是自由自在生活習的,這樣的生活能忍受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
大門口的哨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眼睜睜看他跑過來,後面還追著一群老兵。隨即哨兵班長明白了,拿起81-1步槍橫在他前面。林銳起身就是一腳,班長用步槍打開了,隨即掄起槍托棍子一樣打在他的肚子上。林銳一下子就飛起來了,一個狗啃泥摔在地上頭暈眼花。田大牛和後面的班長老兵一下子衝過來按住了他,再想跑就沒戲了——這都是戰場上抓敵人特工隊的,手比鉗子還硬。
林銳哭著喊著:“爸——爸——!這個兵我不當了!爸——快來救我啊!”
老兵們哪兒還管他喊這個,七手八腳就給他拖到一邊。哨兵就拿起內線電話要大隊部。田大牛臉上沒有了平時那種不失憨厚的嚴肅,變得如同凶神惡煞揪著林銳的脖領子:“我告訴你小子——這要是在戰場上,我一槍斃了你!”
耿輝匆匆忙忙來到大門口,林銳還在哭鬧:“你們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我不幹了!我不當兵了!讓我回家!”
耿輝看見他被捆上了,這幫老兵捆人都有一套。於是林銳就跟粽子似的,鼻涕眼淚都流在臉上,一點也沒從前那種還有點帥氣的小伙子的感覺。
“放開。”耿輝皺著眉頭對自己的部下說。
“政委,放開他就要咬人了!”田大牛急赤白臉地說還伸出自己的胳膊,上面還有牙印,絲絲還出血。
“放開,這是新兵不是戰俘!”耿輝說,“我就不信他會咬我!”
於是兩個老兵就小心地解開林銳的繩子。林銳活動活動自己的手腕,上面都有繩子勒出來的青紫色。他的眼淚吧嗒吧嗒掉,恨恨地看重眼前的耿輝。
“站起來!”哨兵班長踹他。
林銳不站,反正他破罐子破摔了,本來就不打算幹了。
耿輝瞪了那個哨兵班長一眼:“你去找你們警通連長,就說我說的——禁閉三天!”
“政委!我……”
“立即就去!”耿輝的語氣沒有任何價錢可以講。
哨兵班長敬禮,轉身跑步去了。
耿輝看著林銳:“他踹你,我禁閉他三天;現在,你給我站起來!”
林銳本來不想站,但是在耿輝的目光裡面似乎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他不由自主地站起來了,是懼怕?似乎不是,因為政委沒有對他有任何兇巴巴的表情。
耿輝看看這個滿臉眼淚的新兵蛋子:“說,為什麼跑?”
林銳帶著哭腔:“我,我受不了。”
“受不了什麼?”
“我,我不要當特種兵了,我要回家!”林銳哭著說。
“那你幹嗎當兵啊?”田大牛來就有氣,現在更來氣了。“當兵習武是天經地義!你幹嗎要當兵?”
“你們以為我願意當啊?!是我爸逼我的!”林銳哭得更厲害了,“說好了是政治條件兵,是在機關的,誰告訴我是特種兵了?!你們要是告訴我是特種兵,把我殺了我也不來!你們騙我!”
耿輝看著林銳,林銳看著他。
許久,耿輝把他的軍裝領口整好戴正他的作訓帽,擦擦他的眼淚:“你不願意當特種兵?”
“不願意。”林銳的聲音小了下來,面對耿輝,他喊不出來。
“那你願意當逃兵?”
林銳愣了一下,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這件事情我暫時不追究,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以後告訴我你想走還是留下,到時候你想走我不留你;你也給我三天時間,我來研究一下為什麼你受不了,到時候也給你一個答覆。好嗎?”耿輝的聲音柔和但是有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
“是……”林銳不由自主地一個立正,畢竟穿了一個月不帶帽徽軍銜的冬訓服。
耿輝眼睛亮了一下,但是沒說更多的:“回你的班裡去。”
林銳敬禮,一個標準的向右轉跑步去了。不知道為什麼,他也覺得奇怪,作這些動作似乎都那麼自然,要知道他是那麼恨隊列訓練啊。
耿輝看著這些老兵:“特種偵察大隊是一個全新的部隊!你們在老部隊的那點子把戲別跟我在這裡使!——我告訴你們,誰要是整新兵,我對誰不客氣!”
現在只能面面相覷。
“新的部隊應該有新的精神風貌,新的傳統!”耿輝說,“都去吧,田大牛和你們新兵連長晚飯後找我。”
老兵都散了。
耿輝走在回大隊部的路上,心裏面沉甸甸的。他不想看到出現逃兵的事情,這對這支年輕的部隊會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新兵連長是特戰一連的韓連長,這是個小個子幹部,遠遠沒183的林銳高。但是他眼睛裡面的寒光是林銳確實覺得有點怕的,他已經知道在戰場上這傢伙也是個偵察兵好漢。韓連長盯著林銳看了半天,看得林銳心裡發毛腿發軟。
“帶回吧。”韓連長也不罵他更不打他就是那麼隨便一句。
田大牛趕緊說:“連長,他還小!不懂事……”
“哪兒那麼多廢話?!帶回!”韓連長一句話就把田大牛徹底噎住了。
回去的路上田大牛不住地說:“你你你我讓你怎麼說你啊?你疼你就告訴我啊,受不了我可以松一下。你也不能跑啊?你這下可給韓連長上眼藥了,你你你我想救你也救不了了!回去去我那兒拿紅花油先預備著,遇到啥情況你都別還手抱住腦袋找個旮旯蹲下。記住了?!”
“怎麼了,班長?”林銳不明白。
“你你你,你別問了!”田大牛也不敢多說煩躁地一揮手,“記住,不許還手也不許還嘴!該求饒的時候就求饒!”
什麼求饒啊?林銳更蒙了。在17歲的林銳的觀念當中,解放軍就是報紙雜誌上的那種形象,還沒有更深的認識;依照他當時的智商和人生經驗,也不可能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情。
回到班裡烏雲就問他:“你沒事兒吧?”
“沒事。”林銳悶悶地說。他倒是沒想田大牛的話,就是在想政委那種失落的眼神。可能自己真的傷了政委的心了,這讓他覺得內疚,因為政委是好人。
田大牛把陳勇拉一邊耳語:“排長我跟你說件事兒,韓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