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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她志在必得。
她沒有做任何過份的事,並不在公事之外太多糾纏,她有頂極的美貌,這一次她甚至沒有試圖色誘,考驗男人的的色念。
她只是存在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存在著,她張開手,展示她背後無盡的風光與寶藏,然後安靜的微笑等待。
但報上已經吵翻天了,美艷神秘女富豪忽然攜手知名設計師,多麼聳動的話題,更何況還有人在背後推波,新鮮的照片,伴著一年前的剩飯,交替出爐,好不熱鬧。沒有人提及蕭志皓,似乎誰都以為,他已經是過去時,反正本來靳辰也就是一個那樣不定性的人,一場戀情有大半年,已經足夠。
到最後,連朱朱也安慰道:“輸給這樣的人也算是不冤枉了。”
這話聽起來多麼熟悉,志皓恍然,是了,就在當年,他第一次看到靳辰的那一天,原封不動的話,他對著潘瑞說過。
呵,想不到現在由別人送還給他。
不過,還是早了一點呢,他們還沒有分手,雖然冷漠尷尬,但仍然同居一室,靠著先前積累下來的慣性過活。
怎麼會還不分手呢?連志皓自己都覺得有點詫異,是因為他沒有問嗎?所以靳辰也不打算說?
*:一個法國牌子,專業做白襯衫。
第50章
可是要如何開口?
他忽然羨慕普通的戀情,可以質問,吵鬧。
我是你男朋友,你要忠實於我,你是我的人……
那女人對你有意思,不要給她機會糾纏你……
多可笑?連他自己都不可以想像靳辰聽到這種話會有什麼反應。
於是,只能死撐,他不多說話,靳辰也不會多說話,秋冬忙完了有春夏,時尚之cháo奔流不息,他還有大把工作要做,工作可以讓時間飛快的過無瑕顧及瑣事,偏偏時此志皓的工作空閒無比,不足以占據全部時間。
又是一條通欄大頭條,報上的金童玉女相配之極,極為悅目,雖然沒有什麼過份親昵的舉止,但是光是那畫面便讓人覺得有無限的可能。
志皓一向不喜歡參加應酬,現在則更加不喜,站在那裡,接受別人審視的目光,有如被扒光了一樣的尷尬。
似乎所有人都覺得他是橫在玉女金童之間的鐘樓怪傑,看到他,都要噫一聲,好像在說,你怎麼還賴在這裡不走啊。
他終於明白林意結那句話的含義:只要你不介意,和我愛上同一個男人。
他不想介意,真的不想介意,但是,做不到。他知道愛情不光光是美貌與權勢,但這兩樣是全球的通行證,他無法忽視。
那女人的存在感太強大,他只覺一路被她拖著走,想到跟上她的腳步,但那太不可能,他累了,他聽到身和心都在叫囂,好累……
他抓著那張報紙一直看,一直看,看到眼睛發酸,直到有人從他身後把那張紙抽走。
“你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志皓失笑,這簡直是廢話。
“我不知道要怎樣來安慰你。”
可以的,你可以向我承諾,愛我一生一世,讓那個死女人滾遠一點……不過,這似乎不可能。
“我應該要怎麼做?有沒有好的建議?”
你可以放棄X,讓那個女人從生活中消失……志皓苦笑,就算是他神經失常了,應該也不會提出這樣荒誕不經的要求。
“我已經不能讓你覺得快樂了對嗎?”
志皓一驚,忽然結結巴巴的說道:“我們去度假好不好?”
“多久,五天,還是十天?”靳辰十分冷靜。
呵,是要攤牌了嗎?
“你並不信任我。”靳辰露出些許失望的表情。
“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給過我信任的理由。”這是從開始一直到現在他心底最痛的一句話,常常在午夜中翻起,又強行壓下去,留下陣陣心慌。靳辰從來不給承諾,他也從來不需要承諾,他不在乎未來,不經營明天,他只有當下。
靳辰的神色漸漸緩和,因疲憊而顯出的緩和:“的確,我無法要求別人信任我。”
好黑,似乎什麼景物都看不到了,漆黑一片。
“我想,我並沒有權利要求別人迎難而上,有些路很難走,而且不見得有結果,而可能對你來說,只是相信我現在是愛你的,這並不足夠。”
所以呢?
“我說過的,你隨時都可以離開。”
轟的一下子,漆黑的濃墨被劈開,炫目的白光刮痛眼膜,但志皓只覺得異乎尋常的鎮定,好像類似的場面,他已經在夢裡經歷過很多遍,一次又一次,他模擬中感受心痛與難過,到現在已經可以麻木。
“你愛我嗎?”這問題好俗,不過現在不問就沒有機會再問了。
“應該是愛的。”
“會愛多久?”
快,對我說你一定會說的那句話,這樣我就可以死心了。
靳辰喉間咯咯響了兩聲,忽然竟笑起來:“你已經做了什麼決定?需要我怎麼配合?”
志皓一愣,眼前這個人溫柔的靠過來,被他的手撫過的皮膚會不由自主的戰慄,然後,他笑,笑容如此溫柔明亮,最後摸一摸志皓的頭髮,起身離去,他沒有回臥室,他直接開門出去。
志皓呆坐了半夜,忽然回過神來,只覺得心上的厚繭豁拉拉破開,露出鮮紅的嫩肉來。
然而,就是從這一刻起,他沒有再去找過靳辰,既然要離開,就該走得乾乾淨淨,他如此迅速而徹底的消失,像一早已經排練好一般。
靳辰剛從大樓里走出來,一輛藍博基尼從角落裡駛出來,亦步亦隨。
“你成功了。”靳辰雙手插在褲袋裡,緩步前行。
“這麼快。”車裡的人似乎有點驚訝。
“還沒有玩夠?”
“我不是在玩!”
“什麼時候收手。”
“永遠都不收手。”
靳辰停下來,隔著深色的玻璃窗,凝視林意結的雙眼:“永遠都不要說永遠,沒有什麼會是永遠。”
“我,我就是永遠!我永遠纏著你,一生一世。”意結咬牙,眼眶驟紅。
靳辰嘆口氣,不再說話。
“你恨我趕走他?”
“不是你趕他走,他是驚弓之鳥,包袱隨時都放手邊,一有風吹糙動就會走,他對我沒有信心。”
“是你不給任何人信心。”
靳辰神色一黯:“對,可能,是我對自己沒信心。”
“那麼!是你自己逼他走的!不是我!”林意結把車窗搖下來,一字一字道:“是你從不肯為任何人做一點點的改變。”
“像他那樣的孩子,那麼認真,不適合我。”
“那我呢?”美麗的眼睛裡終於流下了淚水。
“你太偏執,驕傲任性,也不適合。”靳辰十分平靜,一字一字都清晰如刀劃。
意結一怔,忽然一腳油門到底,跑車像炮彈一樣的彈出去,遠遠的傳回來一句話:“你註定不能和深愛你的人在一起。”
靳辰站定,抬頭向上看去,從這個地方還可以看到公寓長窗的燈光,離開他幾百米的地方,有一個他愛著的人。
他很單純,很熱血,會莫名其妙的為他的情敵抱不平,會在自己難過的時候安靜的借出一個肩膀。
他害羞的表情很動人,他忍耐的樣子很迷人。
他總是很有精力,忙忙碌碌,熱情,努力,愛較真。
他從不提古怪的要求,從不會拎著自己出去炫耀,他從不曾,把那個名叫靳辰的男人看做一隻華麗的柏金包。
那孩子一直憂心忡忡,但又會有驟然而現的勇氣,他一直都以為他熬不了多久,卻也過了這麼久,久到幾乎都令人以為生活會一直這樣子下去,他卻忽然間崩潰。可能,這一切,原本就是一座沙基的塔,表面上看來光鮮亮麗,風雨不動,只要一過臨界點,馬上毀去,一點不剩。
但這卻是無法挽回的事,他可以幫他解決難題,陪他面對困境,但是唯一只有一點,他不能勸他安心。
他不能勸任何人信賴自己。
這個名叫靳辰的男人是一個黑洞,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他不能勸任何人沉溺其中。
因為,說出去的話就是一種承諾,一定要執行。
但是靳辰自己也從不相信自己,他不相信任何與時間有關的承諾,因為沒有什麼會得天長地久。
靳辰輕笑,笑自己的矛盾和自私,他不夠專心,卻想要別人用真心來待,他並不值得信任,卻又受不了被懷疑,他想要一個足夠愛他的情人,卻又希望那人隨時都可以承受他的離開,不會被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