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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凡一個回頭想退出臥室,卻被門廊上的雜物架砸到頭,他邊揉腦袋邊環顧身處的大環境,發現這個蝸居真是機關重重危機四伏。如果讓他待在這裡超過二十四小時,他鐵定會把這裡清空重組。
「我這兒禁不起國際衛生組織專員的滅菌測試。」衛超裸著上半身,邊拿毛巾擦拭濕發邊自嘲,而且對顧紹凡抗拒的肢體語言提出質疑,「你要是再敢擺出一副嫌棄的表情,就麻煩馬上從我的家裡滾出去。」
紹凡看到此情此景,本來還挺憂鬱的,可一聽衛超的揶揄居然笑出來。這還是衛超第一次看到顧紹凡笑出聲來,而且那麽的放鬆自然,卸下裝腔作勢的派頭,衛超猛地覺得這樣的顧紹凡順眼了許多,於是看著他俊美的側臉有些失神。
紹凡斂下笑容輕輕一抬眼,正好發現衛超在盯著他,他的動作隨即僵住了,兩人就在原地對望著。
紹凡的心湧上一股狂熱的衝動,像利刃用力命中軟肋,再強韌的軀體也抵不住欲焰烹煮,衛超的眼神被注入一抹專注的神采,令他不能抗拒,連同沾著水珠的淺麥色身體也令紹凡想要占有。
紹凡猛然邁步向前,捧住衛超的臉,重而緩慢地吻上他的右耳垂,兩人一個前進一個倒退,直接撞上了餐桌櫃。
是鬼迷心竅也好,是境遇性的審美錯亂也罷,紹凡就是這麽首尾不顧地對這個叫衛超的男人有了不該有的感覺,似乎,真的有點過頭了。
只穿著沙灘褲的衛超當時卻一下子懵了,腦子裡閃過暴力對抗的動作,身體卻沒有積極回應,或許是沒有更好的方法足以快速平復胸口瘋涌的不安,當紹凡沿著他的頸項情色地舔舐至喉結,衛超用力閉上了眼,下一秒雙唇相貼,一個吻自淺入深,逐漸濃烈地掠奪。
這是衛超頭一回正視紹凡的高超吻技,手段直接熾烈不容置疑,跟他外表的冷峻形成極大的反差。
雖然衛超好久沒談戀愛了,但當年在警隊的時候也頗多小妞們追求,所以也不乏新奇的豔遇,不過就進攻的方式方法而言,紹凡的單刀直入,衛超還真是自嘆不如。
老實說,要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感受風花雪月,對修伊來說絕對是有難度的,但如果換個角度,把這裡當作野人的後花園。倒也可以勉強增進情趣。
最主要的是,這個空間裡有衛超的氣味,荷爾蒙發酵時驅散不盡,紹凡發現自己也不能免俗地犯了男人用下半身思考問題的毛病,只有拉衛超一同墮落,才能使自己不至於走火入魔。
有點自私,但身不由己,誰叫衛超是第一個主動跑過來惹他,又順利取得他好感的人。
熱氣上頭,滋滋地燒著神經,衛超心慌意亂,外加煩躁亢奮,他想要甩開顧紹凡,更想努力使自己冷卻,而且這裡是他的家,是自己請對方進的門,如果再被動地被顧紹凡牽著鼻子走,那真的就要乖乖束手就擒了。
大腦有過警報,但四肢先一步行動,衛超忽然用力摟住了紹凡的肩膀,胸膛緊緊貼上他的,嘴上有樣學樣地反吻回去,大概瘋狂也會傳染,當衛超的手心堅定而暖昧地自紹凡胸前滑至腰側,雖然隔著一層襯衣,但指尖的cháo濕帶奢殘酷的情挑,在肌腱線條間掀起驚駭的激情。
紹凡沒料到衛超一旦主動,會帶給他這麽強烈的快感,下身馬上就硬了,再是情場高手,這麽快遭遇對手招架不住,實在不曉得是幸還是不幸。
「衛超!」紹凡猛地攬住他的頭,將兩人的嘴唇拉離一寸,「我想要你,你懂嗚?」
兩人額碰額激烈地粗喘著,衛超只覺得血都涌到臉上,他別開與紹凡對視的目光:「你的本事只有這些嗚?我可不服。」
紹凡握住他的一隻手按到自己身下的要害,那裡堅挺得燙手:「是你咬住我了。」
在那危險地段逗留了幾秒鐘,衛超的手掌就像觸電般地甩開,他突然緊張得手抖,毛細血管都賁張到爆,空氣一時壓抑得他不能呼吸,於是擋開顧紹凡,腳下跌撞地走回臥室,順手抓了件柜子上的背心套上。
接著便看也不敢再看紹凡,大刀闊斧地走到廚房門口,對著冰箱惱火道:「怎麽又停電!」
邊抱怨邊取了一邊的拖把,吸走被冰箱白天化霜時流的一地水。
接著衛超就在屋子裡轉圈,像在找什麽東西,還把抽屜翻得砰砰作響。而站在一邊看著他的紹凡終於還是花了十二分的力氣讓自己降溫,他可不敢把衛超逼急了,更不願意第一次真正接近他的巢穴,就被掃地出門。
沒想要驚動他,但紹凡還是選擇先開口:「你總習慣一個人嗎?」
衛超回過頭,眼睛裡浮起一些感傷,但隨即又掩下了:「這裡需要一個女人,我知道。」
紹凡知道對方有意傷自己,並以微弱的優勢重申自己的立場,但似乎在這一刻,對方的抵禦已經嚇不倒他。
他沉靜地一字一句說:「不,你這裡最需要的,是我。」
這句宣言是個大實話,多少名流排著隊,等著通過修伊聯絡到更多的時尚名家,為自己打造更經典的生活。
而目前全香港,最需要修伊的地方,非衛超家莫屬。
「你什麼時候可以停止你的自戀!」
「可你家連咖啡都沒有。」
衛超轉身從櫥櫃裡取出兩樣東西,然後惡狠狠地放在紹凡面前的茶几上,然後把旁邊的水壺擱到他眼前的地板上。
「哪,你的咖啡。」
紹凡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雜亂的茶几上赫然出現了一盒袋裝即溶咖啡包,外加幾個沒有包裝的免洗紙杯,地上是半熱不熱的隔夜水壺,真是超驚悚組合。
按業內慣例,要是哪家經紀人邀修伊上門,都不敢不拿出頂級現磨咖啡豆和特級綠茶招待,真怕細節上出現漏洞讓他看低。
紹凡幾時受過像衛超這樣的「禮遇」,今日嘆為觀止,意外地多了幾分喜感效果。
某人啼笑皆非地後退一步:「我突然不是那麽想喝了。」
「那最好,你現在可以走了,不送。」
衛超發現,自己的心臟有些承受不了與顧紹凡同處一室的壓力,不得不先行下逐客令。
這一次,紹凡沒有堅持,而是配合地走到門口。
臨分別時,他對衛超說了一句:「我改日過來。」
主人家沒精打采地答:「我這兒地方小,不勞尊駕。」
紹凡不但沒有因此受挫,反倒忍俊不禁輕笑出聲,並且再次在對方全無防備之際,伸出手臂輕輕擁住了衛超的肩,然後在鬢角處落下一個吻。
衛超實在憋不住了,為自己喃喃不平:「餵……你這傢伙就不能換一招?」
「你煩我了?」
「煩到家了。」
說完就粗魯地抬起手,把紹凡連拖帶推地扔了出去,然後反身結結實實地關上了房門。
自經歷狗窩事件之後,紹凡仍然沒有打退堂鼓,連續幾天聯絡衛超,雖然對方依舊不冷不熱。
第一日清晨,紹凡的電話到,衛超艱難地閉著眼摸到聽筒,沙啞著嗓子問:「餵?」
「早。我替你訂了虹吸式咖啡機,不知道你會不會用。」言下之意就是,這樣我就有充分理由親自上門指導。
衛超呻吟著扶起鬧鐘,低聲哀號:「才七點鐘哎,你是不是存心整我啊!靠。」邊掛斷電話,邊倒頭捂被子。
第二日中午,紹凡再接再厲,衛超這回看清來電,沒有接,誰知道兩分鐘後,嘉敏在門口扯著嗓子叫他:「阿超,找你的!我給你接過來。」
本以為打事務所號碼的都是業務往來,誰知又是那個陰魂不散的顧紹凡。
更可怕的是,他也可以完全忽略衛超為什麽不及時接他電話的問題:「晚上有個慈善晚會,一起去。」
想不到這個人面獸心還會做慈善,衛超對他刮目相看,不過三秒鐘後,他又打消了心裡的欣賞,因為猜測顧紹凡這種人要不是接了政治任務,就是為給自己搏名聲,多半不是真心行事。
「我出不上力,不想去沾你的光。」
「不過獻一份人力,捐款支票一向都是簽匿名,你不必在意。」
一聽到是「匿名捐助」,衛超臉色稍霽,在對方的本質人格上加了幾分。
「看來你也不是真的一無是處。」
對於衛超出自真心的表揚,紹凡在座椅上架起腿輕聲一笑:「也只有在你這裡聽得到這麽中肯的評語。」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衛超還是快速打發他,「我今晚要去沙田辦事,我想你應該不缺像樣的女伴陪你在各大場合走秀。」
「最後問你個問題。」紹凡放緩語速,「你從來不向人訴苦,是因為不習慣,還是因為你通常本能地想要自己解決問題?」
「求人不如求己,你就是我最失敗的求助案例。」
電話那頭傳出忙音,紹凡失笑,這個衛超比他以為的還要有趣一百倍。
「最近你笑容很多,這樣的你更耀眼了,記住別對新來的人事處美眉們亂放電。」市場部的頭頭莫妮卡走進來,將新一季的節目檔期安排表放到他桌上,「丹尼讓我順路交給你的。」
莫妮卡新婚一個月,剛度完蜜月復職,自然對身邊的幸福人群感受頗敏銳。
紹凡與她難得有共同的磁場,可以不必掩飾自己的情緒,他因此直言不諱:「要怎樣與伴侶度過磨合期?」
莫妮卡對修伊的這個私人提問有幾分好奇,但並無意探他秘密,誠意答覆:「相互通融包涵,彼此妥協感動。」
「如果一方不願妥協呢?」
「那看另一方有無能力令其融化,或在必要時做適當犧牲。生活切忌偽裝,但固執地原地不動也不會出現奇蹟。」
「要是對手是石頭呢?」
「想辦法讓這個人更愛你。如果是修伊,徒手劈石又未嘗不可。」
「謝謝忠告。」
「難得有機會勸修伊顧進修,榮幸之至。」莫妮卡意味深長地擠了下眼睛,微笑著走了出去。
這時裘蒂與之擦肩走進來匯報:「修伊,很奇怪,那個手機又被退回來,我把它放在你的儲物櫃裡了。」
「我知道了。」紹凡又問,「九龍灣的辦公地裝修得怎麽樣了?」
「按你的吩咐租了半層,請了『愛菲形象』的瑪麗小姐全權負責。」
「嗯,瑪麗是資深的工作室設計師,快速布置是他們的專長。」
「據說十天內就可以全部完工。」
「告訴瑪麗,剩下室內軟裝和盆栽,我到時會跟她一起去選。」
「好的。」裘希提醒他,「修伊,今晚的慈善演出,你準備帶同伴嗎?要不要準備對方的禮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