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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那個原始的扮相、平庸的自己已經完全隱匿在造型後,鏡中的他穿著牛仔布襯衣,再披上敞開扣子的牛仔上裝,最外面搭配的深紫色修身休閒外套似量身訂製,米色長褲將高大挺拔的身材完全襯托出來。
衛超,在那一刻,因自己前後如此大的反差而感到陌生和不快。
他並不是個適合在充滿脂粉味化妝間裡混跡的招牌型男,巨變只會令他熱愛自由的天性受到抑制。
他為自己的新形象感到羞愧不安,他感覺自己絕對不想就此走上馬路,讓阿伯大嬸和學生妹評頭論足,都不怎麽敢看自己第二眼,就匆匆將視線轉回到罪魁禍首顧某身上。
這一次,紹凡倒是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
對方求助般的眼神,令他有了那麽點動搖,但他很快告訴自己,接下來實施的整人計畫才是重頭戲,要給這個為了錢到處做跟蹤狂、還企圖在他身上占便宜、把他當傻瓜看的傢伙一點應有教訓。
衛超感到無力,他率先湊到肇事人耳邊輕問:「顧紹凡,你是在整我嗎?」
而托尼劉卻已經一臉得意地迎上來,衛超不能對著當事人的面批評他的「傑作」,於是只好尷尬地走開。
「很適合不是嗎?他很有可塑性,是新人?」托尼看他是修伊親自護送過來的,也不禁好奇地探聽內部消息,「看起來年紀也不算小了,但身材這麽有料,明珠是準備包裝他吧?難得看你這麽上心。」
紹凡含糊地回應:「他不是我的人。」
「不是明珠的藝人?那他是誰?」
「即使再有潛力,也不能確保他會在適當時間做出正確的選擇。」
托尼拍了拍他肩膀:「行了修伊,他還在別家公司是不是?你想挖角,誰捨得拒絕?我知道你跟我一樣欣賞他。好了,就不探情報了,就當他是你的秘密武器好了。」
紹凡一臉不馴:「說得好像每個藝人都要跟我有一腿似的。」
「也對噢。」托尼擠擠眉眼,「要不是對方是個男人,我還真以為你要玩金屋藏嬌。」
「我好像沒幾個正經朋友。」
托尼是少數會與他交心的工作夥伴:「你最不缺的就是朋友,只不過要做這麽久的緋聞絕緣體,未免太辛苦,你也應該給自己多點私人空間。」
「外面到處是捕風捉影的狗仔隊,我沒什麽私人空間可言。」
在前兩天就有一個追著他滿世界攝影的瘋小妞,而委派她幹這勾當的就是屋裡的那個男人,所以,今天輪到他反過來玩一把,不過分吧。
「好了,今天多謝,這些記我帳上。」
「這套是雜誌樣衣,他穿這麽合適,友情贈送。」
眼看著顧紹凡自顧自走人了,已經習慣了他專斷獨行風格的衛超,只好悶聲不響地緊隨其上,他也不知道自從遇到顧紹凡,他怎麽會變得那麽沒性格。
但跨出門又想到那些落在化妝間被替換下的舊衣服,那可是他最滿意的會客上衣,但看在人家也沒跟他清算身上這套看起來很不實用的成衣分上,他也就只能忍痛割愛。
在坐上顧紹凡的車之前,衛超祈禱這一天都最好不要撞上熟人,以免英名盡毀,不過幸虧,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我們現在去哪兒?」
「酒吧。」
衛超當自己聽錯:「什麽?」
其實衛超是想說,他本人最大的弱點就是酒精,平日他可謂是滴酒不沾,所以前日在餐廳看到顧紹凡跟人家評起酒來頭頭是道,還帶一箱子走,他真是覺得事後若非必要,兩人還真是有多遠離多遠。
「不是一切由我說了算嗎?」紹凡不滿地反問。
「可你有……有答應幫我了。」衛超知道自己不能像審問嫌犯那樣審問顧紹凡,「還是你反悔了?」
「我們還沒那麽熟吧,我至少要多了解一點,才能判斷你是不是值得我耗費時間。」
「你想了解什麽?除了我的工作之外。」
衛超只能迴避關於事務所的問題。
「我也討厭談工作。」顧紹凡無關痛癢的語氣已經讓衛超生氣不起來了,看來習慣確實是件可怕的事情,「就談談你有什麽愛好好了?」
「愛好?」衛超摸不透對方葫蘆里賣的什麽藥,也只能硬著頭皮答,「睡覺吧。」
「睡覺也算愛好?你是豬嗎?」
對方輕蔑的口吻也激起了衛超的反抗:「健身算不算?豬會喜歡健身嗎?」
「勉強算。都不知道你這麽無趣的人怎麽長這麽壯的。」
這小子幹嘛沒事就人格侮辱啊!衛超選擇很男人味地抱起雙手看車外風景,不再搭理顧紹凡,雖然後者也沒有想再跟他對話的意思。
今天紹凡開了一輛吉普,華服衛超不愛,但不代表他對名車沒感覺,但對於連普通座駕都供不起的他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永遠不眼熱別人的東西,所以他只能從心底抵制來自顧紹凡傳達的種種誘惑。
等車子停進九龍灣的一條巷子,衛超看到了那個不大卻引人入勝的門面,上面的燈箱處理得很藝術,只有兩個字:自由。
這個時間,酒吧還沒開業,但顧紹凡一把推開前門走進去。
兩個擦桌子的小弟一見他們進來就向紹凡微笑著點頭示意:「修伊,你終於來了,時間還早。」
「嗯,小歡呢?」
「他在後面,我去叫他。」小弟的眼光越過紹凡,一直偷瞄他身後的陌生cháo男。
紹凡已經平靜地發號施令:「先幫我從隔壁酒店叫一份牛排過來,我還沒吃晚飯。」
「噢,好!」
小弟才跑出沒幾步,紹凡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又揚聲叫住了他。
「我想到了──」然後眼睛瞥了下身後那人,「應該是兩份。」
衛超心想:這小子果然夠討厭。
這時候那個叫小歡的酒保走了出來,一見顧紹凡就兩眼放光。
「修伊哥,你怎麽來了!」一邊說一邊走進吧檯,「新到的波旁威士忌和龍舌蘭,特別純正,我現在就調一杯瑪格麗特,你看我進步了沒有!」
紹凡總算淡淡一笑,隨口問:「薛志寧呢?」
「二老板昨天來過,說要同你談分紅的事呢。」
「他什麽時候這麽有生意頭腦了,這酒吧要不是我找人盯著,大概他一句話就可以送出大半庫存。」
小歡撓撓腦袋傻笑:「志寧哥是不大會做生意啦,但『自由』的生意很好噢,女客特別喜歡這裡。」
原來顧紹凡還跟人合作開酒吧,真是狡兔三窟,不過他沒有想到所謂的酒吧合夥人,就是那個曾經邊吃冰淇淋邊審問過他的笑臉怪男薛志寧。
衛超剛一落坐沒幾分鐘,小歡已經將新做的兩杯雞尾酒推到自己和顧紹凡面前。
「老闆,嘗嘗吧。」小歡一臉期盼地看著他倆,「這位帥哥,你覺得怎樣?」
衛超實在不好意思推卻,就因為他一向不做作扭捏的個性,即便自知完全不勝酒力,也會跟人乾脆碰杯,所以在酒桌上屈指可數的幾次醉倒,究其原因都是:酒品太好,酒量太不好。
雖然極力掩飾那一副吃毒藥般的神情,但不服貼的面部線條已經令小歡小小絕望了一把:「真的不怎麽好噢……」
「還不錯。」總算還有大老闆的一句肯定令小歡重拾信心。
因為九點之後客人會陸續進場,所以小歡回到吧檯工作去了。
就當兩人重新獨處,紹凡冷不丁問衛超:「你好像不會喝酒?不會吧,這麽遜。」
衛超知道是自己紅cháo上臉,已經讓對方看出端倪,面子上有點掛不住,但也不打算逞強:「男人一定要會喝酒嗎?」
「那些可是雞尾酒,女人喝的。」
看來顧紹凡很懂得如何在男人的傷口上撒鹽,臉上不由又加熱幾分,不知真是因為酒精,還是對方的調侃。
「你不是要帶我去約拿嗎?」意思是怎麽還在這裡耗。
「你不需要表現出那麽迫不及待的樣子,有的事,恐怕是要吃過牛排喝過酒,才有膽去做。」
有這麽誇張嗎,當他衛超沒見過市面可是大錯特錯了,什麽妖魔鬼怪沒撞見過,去個約拿沒必要搞得好像武松上景陽崗似的。
像顧紹凡這種在花花世界裡泡太久的花俏男,根本不知道做過特警的他有多少次擦過生死線,已視危險若等閒了。
第6章
但就在一個半小時後,顧紹凡如約帶衛超走進約拿俱樂部時,後者才真正明白為什麽說有的事需要用酒肉壯膽才敢做。
約拿採用的是會員制,因此俱樂部分區域經營,大眾區則是對外營業尋常酒吧和舞廳,貴賓區則要憑VIP卡入內,由於兼營賭場和應召女項目,而被劃作普通客人的禁區。
衛超本已經將約拿的禁區範圍摸個熟透,只是苦於進不到裡面,按規矩,貴賓會員通道只有持卡者本人可以入內,甚至謝絕外帶人員,但奇怪的是,不知顧紹凡是如何打通剽悍的門衛和保鏢,他居然順利隨同入內。
就在他處於欣喜和疑惑四下警惕之際,耳邊響起顧紹凡一貫不冷不熱的磁性男中音,只是這次壓低了分貝,只有他們兩個才聽得到。
「你不是說這裡有黑幕交易嗎?那我可以告訴你,恭喜,你現在已經榮幸地參與其中了。」
說實話,如果換作其他人在衛超耳旁說這種冷颼颼的風涼話,他很可能會當即暴走,但對象是顧紹凡,他卻覺得雖詭譎但並不稀奇。
這時,從過道深處又出來兩個打手狀的壯男,走到紹凡面前鞠了個躬,其中一個畢恭畢敬地說:「華經理在三一二包廂等您。」
另一個撲克臉男人拍了拍衛超的肩膀說:「你跟我來。」
衛超的預感開始不怎麽好了。
如果說誰會步步設關精明刁鑽,非修伊莫屬,顧大cháo人可是自詡為生意人的。衛超臨陣方才識破對手,這個外表傲慢獨裁的傢伙可能什麽都做得出來。
紹凡在這時給了他一個玩味的自求多福的表情,卻不知這樣倒也合了衛超的初衷,他沉了沉氣乾脆地轉身去闖虎穴了,剩下紹凡在原地盯著他的挺拔背影遲遲沒有動。
其實內心深處,至少在這一分鐘,紹凡不得不承認,這個原本平凡的遠在他世界之外的男人,稍微收拾一下居然頗具星相。
雖然自己並不是真的那麽小心眼,但對於衛超那麽一個可以帶給他興致勃勃遊戲快感的對象,他玩得不亦樂乎。
對方既然不是女孩子,他也無須關照尺度問題。至於目的,他自己並不想過多分析。
衛超跟著撲克男進到最裡面,發現是像所有豪華演藝節目的後台,一個個化妝間隔開,有一幫花枝招展的男女在那兒聊天或上妝,只是這裡的布局有些凌亂隱蔽,氣氛也更流於肉慾,跟他在明珠大樓里看到場景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