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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著手裡的電動牙刷,甚至連牙膏都有三款選擇,衛超翻了下白眼。
紹凡跟上去,靠在門板上平靜地說:「明天我要上工了。」
衛超動作一頓,隨即做出滿不在乎皆大歡喜的表情:「很好啊,一直躲在我這個暗無天日的屋子裡,對你沒好處。」
「你希望我走?」
衛超在紹凡那裡已學到一招四兩撥千斤:「出於禮貌我也不會這麼說。」
「你變狡猾了。」
「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衛超擦淨臉,看看鏡子裡站在自己身後的人慢慢走近,然後抬起一隻手撫摸他耳前的鬢髮。
「你都不想改變自己的樣子,我怎麼會忍心去破壞它。」
紹凡的手臂越過衛超,拿起漱洗台上的一支發膏,然後擠了一些在自己手掌,舉起雙手在衛超頭頂隨意搓揉扯捏了幾把,嘴上真誠推薦:「你做亂發最有型,托尼的眼光不壞,以後每個月去他那裡修剪定型一下,我會幫你預約好。」
「我又不做模特兒,髮型這麼招眼乾嘛。」
「就因為我知道你有的東西怎麼都不會變,所以才想給你更多。」
衛超直覺聽了顧紹凡的建議可能對自己而言很不容易適應,但對大眾來說,反而比較能夠認同,所以此人一向有市場。
衛超看著鏡子裡有些不羈的新形象道:「如果我是女人,嫁給你也不錯啊,不過可惜,我是衛超,你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你反覆提醒,不過就是為了警告我癩蛤蟆休想吃王子肉。」
衛超本以為他會因為自己的直白表述而惱火,但想不通對方會回他這麼一句太極八卦,所以自己倒先被逗笑了。
「服了你,我走了。」衛超轉身走出去,「今天有得忙。」
紹凡隨口問:「車子開得還習慣嗎?」
「不錯,就是油耗得厲害。」
「歐洲車就是這樣。」
兩個人平和對話,聊家常,好像也就是最近兩天的事。
紹凡當晚有個妙招,預備請君入甕,要讓衛超主動去試禮服,那還得看黛安娜如何賣力。
中午,終於來了消息:「最後還是找約翰幫的忙,到票務經理那裡取到兩張演唱會門票。」
「你放明珠的後門郵箱,我下午會自己去取。」
「最近記者都疲了,按約定,你明天是不是該即時出現在辦公室,還有一堆事要處理。」
「OK,明天我會到。」
紹凡拉開捲簾,看了看外面的陽光,然後有些侷促地在屋子轉了兩圈。
對於這個一手創建的空間,突然有些難捨難分,如果這間屋的主人不跟他走,要他甩手回自己公寓,他會感覺胸口空蕩蕩。
紹凡前半生曾嘗試過改造很多人,就數衛超最不領情最不主動,潛移默化的工程要足夠的耐力和動能,對付衛超,紹凡是把看家本領都使出來了。
當發現自己的控制欲在衛超面前會不自覺地爆棚,紹凡體察到,只有用專斷獨行出其不意,才可能湊巧打入衛超的生活。
替他布置住所,替他敲定新辦公場所,騙他出現在各種他不願意出現的地方,無論是名貴的高級成衣店、光鮮的明星大樓、高級沙龍的形象設計室,還是奢侈豪華的用餐酒店。
可統統不管用,衛超不吃那套。不是敷衍了事,就是根本當這些身外物如無物,還是做那個自在逍遙的衛超。
在娛樂圈混跡多年,從來對表面的繁華嗤之以鼻,但今日,卻從未這樣希望衛超也能像大多人一樣虛榮庸俗,那樣,他就不用這般費力地討好。
但自虐是感情的天性,自己既不能克服,又怎麼可能要求別人順應。
本以為自己可以隨時咬牙走掉,現在的局面,也算是給彼此一個較好的收場了。可是,臨到放手時,卻發現這已經不是一場單純的情慾追逐賽,感情比重越來越失衡,原來遭遇私慾時,自己並不是那麼擅長耍手腕。
第15章
衛超在那天中午走進了久違的健身房,他已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在這裡,以往每逢二、四、六中午,他都會來這間「皇家健身會所」報到。
在這間健身俱樂部里衛超小有名氣,以前有位警隊舊同事,無意中把他過去在警隊的體能測試成績透露給該會所的幾位私家教練,出於熱愛戶外運動的共同愛好,他們就主動與衛超討教交流攀岩與she擊技巧,時間一長,衛超倒成了小圈子裡的健身cháo人,這也是他唯一堅持至今的愛好了。
紹凡來電的時候,他正從跑步機上下來。他喘口氣走到另一架器械邊:「又什麼事?」
昨天這個時間,顧紹凡要求他回家時順道帶一份指定甜品店的巧克力甜食,令他瞠目結舌許久,所以今天又有什麼古怪理由,他也已經有心理承受力了。
「晚上港仔會展有場演出,想和你一起去。」
「我不感興趣,謝謝。」衛超把行動電話接上耳機,一邊躺下做仰臥起坐,一邊控制好呼吸答話。
「Elaine Paige音樂劇第一夫人的個唱可是難得一見。」
衛超一聽這個名字就坐起來不動了。
紹凡聽不見他搭腔也不急,一直耐心在那頭等著,直到衛超彆扭地答:「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她?」
「你在抽屜里放了她不只一張珍藏版CD。」
衛超發現自己開始微笑:「你這招使的是『攻心計』嗎?」
紹凡呵的一聲:「只要能奏效,哪一招無所謂。」
衛超又妥協一次:「晚上幾點?」
「坐我的車去,我六點到事務所。」
「這麼早?」
「你知不知道去劇院,儘量要正裝出席。」
衛超終於聽出弦外音:「你說這話必定不懷好意。」
「你知道就好。」紹凡這樣拐彎抹角煞費苦心也是迫不得已,對付衛超必要時須軟硬兼施分步擊破。
晚上六點四十五分,在中環某奢侈品專櫃,衛超看著身上那件名貴西服,布料上的標籤價格看了一遍就不會想看第二遍,再看看顧大公子手上提的那些戰利品,直覺今天聽從這傢伙的安排真是無比錯誤追悔莫及。
誰能想到,簡單的吃個飯看場演唱會要如此「排場」,不得不懷疑顧紹凡今天相邀根本就是個幌子,還真是懂得迂迴。
這個風流才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錯藥了,對改造他的形象好像抱有執念,他為什麼不乾脆找個形象造型師一天二十四小時做跟班!敢情他發現自己的花花世界太過無聊,所以要找個三流偵探玩變裝遊戲?
「有閒工夫逛商場,我還不如回家補眠。」衛超念了一句。
紹凡困惑地問:「我讓你這麼累嗎?你體力不是很好的嗎?」
如果他的表情不是那麼認真,衛超大概也不會抓狂,可他偏偏就不是在開玩笑!衛超瘋了,他覺得跟顧紹凡在大庭廣眾之下探討「床事」似乎太不合時宜,但他也沒必要說得那麼自然吧。
「你真是不可理喻!」衛超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紹凡在後面跟上,心裡還是有些受打擊,不知自己又哪裡得罪了這位敏感的「大情人」,他可是好心好意,最後卻總落得個受氣包的角色。
在顧紹凡的正常觀念里,女人也好男人也罷,都是需要修飾和打點的,這個世界需要美人來點綴,那些在角落自卑的男人根本就應該更加自信才對。
要知道,魅力不過是營造的結果,如果沒有天生俊美的外型,但至少試一下從某些方向努力打造自己。
遇到衛超之前,紹凡相交的時尚圈友人都基本上比較自戀自憐自信,可謂是物以類聚吧。但衛超的出現,紹凡算是見識了,原來世上還有這麼一個抱著絕佳外表,卻不懂打扮不懂生活情趣的粗糙男。
人邋遢不馴也就算了,連家裡都不能看,這是一向習慣高品質生活的修伊顧無法容忍的。而意外事件往往會造成極端的反差,這個對象成了他顧紹凡最近生活的癥結所在!
像一扇鎖閉了多年的窗,突然被人撬開,心裡漾起的不止是漣漪,而是驚濤駭浪了。於是紹凡暗自下決心:如果那個他看上的人不能好好善待自己,那麼就由他來替對方實現所有他應得的願望。
在很多人眼中,衛超除了帥就是怪,他很少朋友、獨來獨往,對生活似無多大追求,但工作卻很賣命,而且賣命的目的並非一定為了錢。
紹凡覺得衛超從不在乎自己的臉,在一個別人想求都求不來的英俊外表下,卻有一顆寂寞而堅定的心。他擁有過短暫的傳奇,也陷在漫長無趣的現實里。為人溫和,卻唯獨對他展露激烈的真性情。
衛超是紹凡生命里的一個謎,帶著神秘的魅力,就好像你覺得你已經完全知悉一部小說的每一處伏筆了,卻發現自己實際漏看了很多頁。
那天晚上,其實過程很不錯,衛超聽到現場版的《Memory》時,眼中流泄出無限動容,令一旁偷看他的紹凡有些心悸。
衛超在整場兩個多小時的演唱會裡都沒有跟紹凡說話,完場時本港才子陶傑上台獻花致意,音樂劇女王以經典歌《Cry Me a River》跟觀眾道別,衛超跟觀眾一起起立鼓掌,意猶未盡。
直到兩人回到車上,衛超終於看向同伴:「顧紹凡,你為我做的,我會記在心上,但我沒辦法給你更多。」
「不要這麼說,衛超。」
紹凡像是突然受不了似的,伸手一撈,就把衛超的脖子摟了過來,然後自然而然地就吻住了他。
如果是平時的衛超,一定會把他推開,但這次,衛超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只任由他探入自己的唇齒,席捲舌尖的溫度。等雙方感到昏天暗地性慾激增的危險時分,衛超才勉強別開了臉。
嘴角津液牽連,衛超用手背抹了一下,體表就像被沸水燒煮過了,彼此心跳快得嚇人,兩人之間的平靜維繫像被什麼東西暴力地炸開,再不復安全,於是,突然都不敢再去看對方的眼睛。
一回到二人天地,關上房門,還來不及進臥室,兩人就擁抱在一起,視線交接剎那的驚艷,衛超的胸膛有些震顫,從剛才顧紹凡看他的那個眼神開始。
情熱隨著粗魯的撕裂擠迫徹底融解,在無聲而急切的摸索中,在極有可能誤讀的肢體訊息里,散布著一股強有力的抗衡。
彼此拉扯著一路脫去衣服,一同擠進浴室,紹凡一把開了蓮蓬頭,水自涼轉溫將他們淋透,衛超猛地擁住紹凡的肩膀。
熱氣曖昧地蒸騰,澆濕情色,兩具精壯美麗的男性身軀在誘惑的氤氳中糾纏,映襯了不可告人的危情時刻。清水伴著渾濁的呼吸,爆滿的情慾以最典型的方式蠢動不休,手指向對方的分身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