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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超並沒有因為不再做警察而失業,他開了一家自己的事務所,專門解決都市各行各業的疑難雜症,對社會進行有力的援助,他本人也勉強算是業內新手中的行家了,職業雖談不上高尚,但各條道上都有若干有用的線人。

    衛超一貫按時繳稅,遵紀守法(當然有些越軌是屬於行業行為範疇),並且也會在收到現金支票時犒勞自己一番。

    衛超經營著「金鑰匙偵探事務所」,從開業至今已有一年零五個月,再過一個月,房租就要到期,他正考慮把大本營搬回九龍去,至少離住處近一些,不必天天趕地鐵。

    灣仔比較懷舊的建築物在軒尼斯道、莊士敦道電車路一帶,很有老香港的味道。衛超的事務所就在其中一幢舊大廈的底層,門口只掛著一個極不起眼的招牌,他不需要打GG,能找上門的都是接受過幾手資訊、熟門熟路的,也懂得行規和計費標準,不必多餘的說明。

    跑到事務所正好趕上午餐時間。都說運動時的男人最迷人,用在衛超身上倒是再恰當不過,他的體魄從來加分。

    他衝到過道口的公用水池旁,打開水龍頭往臉上潑了把水。

    晌午的陽光打在他男人味十足的側面,那些晶瑩的水珠順著額角、下巴緩緩滴下,濡濕了他的領口,紛紛沒入鎖骨以下,接著又隨手撥了下黑髮用力甩了甩,那充滿野味的性感活色生香……對街辦公樓上正在望風景的小女生看得目瞪口呆心跳加速。  

    第2章

    衛超跨進門廊,這辦公地點簡陋得不像話,形同一個隨時準備落跑的空殼公司,房間被一堵牆隔成兩間,門口那個前廳只夠放一張沙發和一張桌子,業主有鋪過地板和牆紙,多少像樣點。

    衛超的辦公室是最裡面那間,大約只有二十平方米,一台電腦加一堆雜亂的文件,角落有個雙層保險柜存放資料。

    室內甚至沒有一張真皮沙發,包括他自己也只坐一張原木方凳,他的理論是──長期坐冷板凳能使頭腦保持足夠理性和清醒。

    而今天,當他一腳踩進自己的辦公室時,就被桌子上那個熟悉的土黃色檔案袋給感動了,正是他剛才丟的那個。

    身後揚起一個清亮的女聲:「阿超,跟你說幾次了,冷氣機要修!我可不想在全香港唯一沒有冷氣的地方傻坐著蒸三溫暖!」

    衛超算習慣了許嘉敏三日兩頭的抱怨,連眉頭都不抬一下,只是仍有些不置信地回頭問:「這是誰送回來的?」

    「一位老太太托巡警物歸原主的,聽說是某位除惡懲jian的勇士掉在路上的東西。」嘉敏對他的超常行為早已見怪不怪,「我開頭還不信你會把這麽重要的東西隨便丟在大馬路上,剛才拆封看了一看,哎喲,真是第三十九宗案的案卷資料,你有沒有搞錯?!」  

    「叫你別拆我的信。」

    衛超面無表情地坐下來,事關面子問題,拒不承認錯誤。

    「對,讓我們把客戶的隱私像保險套一樣滿大街發放,這樣我們一定會聲名大噪,然後,我也好捲鋪蓋回台灣嫁人。」

    衛超對於女人的諷刺從來沒有好辦法抵制。

    「看在我是你唯一的幫手,並身兼會計、打雜、公關、打手等多個職務,好歹幫幫忙,把冷氣機修好。」

    衛超投降:「明天!」

    「好,明天,別食言。」

    衛超確實只有一個幫手。

    原在台北某報館任責編的許嘉敏小姐,因為經常口無遮攔地對惡性事件做「深度報導」而遭辭退,但許小姐仍不甘寂寞,仗著家裡有幾個閒錢供她揮霍,不務正業一段時間以後,隻身來到香港闖蕩,在看到衛超貼在門口的招聘GG後一頭撞了進來。

    現在雙方都有些後悔,不知道是誰更吃虧。

    「老闆,什麽時候給我加薪?我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替你做牛做馬一年,總得給我多點寄託,比如物質食糧……」  

    「小姐,你聽好。」衛超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和鄭重其事,「我沒記錯的話,上上周我才給你一張大額支票,而且是你自己去繳的稅,你應該不至於這麽健忘。」說著啪一下拉開抽屜開始查看文件夾。

    「上周迪奧大減價,我出手稍微快了那麽一點點。」嘉敏掐著指甲比劃著名,有些心虛。

    「上個月十號的案子,要不是我,你差點被當皮條客抓進去,現在的保釋金不便宜,我還沒同你算。」

    「小氣!現在的男人都小氣!本來我還想在香港找一個闊佬,結果發現天下烏鴉一般黑。」

    嘉敏嘴上這麽說,心裡卻並非這樣想,衛超雖是個在工作中極敏銳堅決的人,但對帳本完全沒有概念,他會毫無原則地給各基金會捐款,而不去管是不是還拖欠著手下的薪水。

    有時候就是衛超這種沒有經濟頭腦不會算計人的粗糙的善良,讓她覺得異常可愛。衛超在生活上是出了名的不會自理,但他本人從來不以為忤。

    「前天預約過的楊小姐,下午兩點到,你不要走開。」

    衛超嗯了一聲,去翻檔案袋:「三七案已經結了,你把資料都收起來吧。」

    「行。」轉身要出去。  

    「嘉敏。」衛超開口叫住她,「你幫我聯絡一下張律師,明天讓他安排個時間陪我去警局。」

    嘉敏已經有先見之明:「又攬了什麽無頭公案?」

    衛超敲了敲鍵盤不作聲,那樣子有種成熟男人特有的沉著與憂鬱,許小姐很佩服自己長期以來能抵禦住眼前這等鮮活的誘惑。

    要是定力稍微不足,很有可能已被英俊的老闆勾引,發展成為辦公室畸戀,誤人誤己,後果不堪設想。

    「之前已經有幾個委託人無力償付律師費,一月分你把車都當了替人去養律師,還沒吸收教訓?本事務所財力有限,你要做好人我不反對,但你也是開門做生意的。」

    「嗯。」

    每次嘉敏反客為主的時候,衛超都只得含糊其詞。

    其實並不是衛超自己想把自己整成窮人,原本收入不菲的事務所,常常因為他的博愛而無故多出數筆開支卻是不爭的事實,但衛超自己知道,那樣做值得,他不是為自己在做善事,是認為真的有必要。

    室內的確很悶熱了,他站起來去推開窗戶透氣,雙臂撐著窗台看街面上的行人,這個世界很現實也很污濁,但至少還能偶爾停下來呼吸幾口新鮮空氣,有的人連這點權利都沒有。  

    衛超跟惡勢力打了快八年的交道,現在更是成日在黑與白之間的灰色地帶穿梭,所做的一切,似乎已是出於一種本能,不知這樣的進化是好是壞。

    一通電話打進來,凳子都還沒來得及坐熱的衛超又興沖沖趕出去,嘉敏忍無可忍,在他身後咆哮:「老大,你可只有一個小時時間開小差!」

    在各類客戶中,最怕得罪富家千金、太太,要是讓對方撲個空,那真是了不得的事情。

    人已經走到過道口的衛超揚了揚手,表示「我明白」,但嘉敏的感覺並不樂觀,幸虧她已習慣獨當一面,否則不知要多碰幾鼻子灰。

    衛超攔下計程車直奔目的地──銅鑼灣皇室堡,蔣珊珊每次約他的時間地點都十分古怪,不過衛超很少有怨言,他也知道人家冒險找他一次不容易。

    人一到皇室堡,衛超立即撥手機尋人,結果被對方告知上三樓商場會合。

    然後,衛超找到了正在興致勃勃挑選嬰兒衣物的蔣珊珊,她大腹便便的樣子令衛超莫名地緊張。

    對方一見他就主動迎上來,親熱輕佻地攬住他的手臂,拉他去看兩件幼兒成衣,彷佛他就是孩子的爹。

    連辦事一向自然隨意的衛超也不禁疑惑:「幹嘛要在這兒碰面?」  

    「今天這邊搞特價售賣會。」對女人來說,這個理由足夠充分,「本來想讓你帶我到西貢吃海鮮的,但後來想想還是算了,等寶寶出來再說吧。」

    蔣珊珊過去打扮時髦如豔星,喜歡戴誇張的手鍊和耳環,現在挺著個肚子收斂了不少,今天甚至妝都沒有化,像變了個人似的。

    年初衛超跟她接頭過一回,轉眼半年過去了。

    店員殷勤招待,顯然已經把他們當作初為人父人母的小夫妻,搞得衛超有幾分窘迫,不過他並不想為難孕婦,所以只得耐心地全程陪同。

    當他發現店員看他的眼神開始有些異樣時,才瞥見蔣珊珊左側用瀏海遮住的兩處瘀青。

    衛超接過購物袋,將她強行帶到櫃檯後面,撥開她的頭髮查看,她微一推拒便往後躲閃,剛才強裝的快樂已經隱去。

    「我沒事。」

    「那混蛋又打你!」

    她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道:「我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

    這種犧牲精神令衛超感到不解:「不值得的,你從不依賴他。」

    「如果離開他,我怎麽賣情報給你?」她苦澀地自嘲了一下,「我已經不愛他了,但我不想孩子沒有爸爸。」  

    「如果以後孩子學他爸,你後悔都來不及。」

    「這真不像你會說的話。」

    「我以前不說,是以為這個人還有救。」衛超搶過她的手袋翻了翻。

    「喂,你幹嘛!」

    「你戒菸了。」衛超淡淡地笑了笑,把手袋遞還給她,「很好。有的事,做起來並沒有想像的那麽難。」

    「衛sir,你改行布道啦?」認識衛超的人很多沿用老稱謂,改不過來,蔣珊珊恢復俠女本色後立即表明立場,「我蔣珊珊發誓,將來就是再窮再落魄,也不會讓自己的兒子跟他混蛋爹一樣入黑社會,我要讓他讀大學,你看著好了。」

    「最好學醫,要嘛做律師。」

    「我只希望他得一份政府公差,朝九晚五。」

    誰能想到昔日龍城賭場的大姐大對子女的期望竟是如此平凡。

    蔣珊珊拾起地下的購物袋重新出發,又要拖他去挑玩具,衛超有些抗拒:「剛出生的孩子哪裡會懂得玩玩具!」

    「你怎麽知道他不會玩?也許他不玩,只是不想玩而已。人在這個世界一旦待得久了,就開始有玩的欲望了。」  

    其實像蔣珊珊這樣的女人,也並不是沒有內涵和頭腦的,她們只是命運多舛。

    一走進玩具城,衛超的掌心便多了一張紙條,她貼近他說道:「大麻哥最近一個禮拜會在尖沙咀這幾家賭場出沒,但不清楚是哪一家在協助郝氏集團洗黑錢。

    「大麻是上周才從馬來西亞避風頭回來,上次差點被通輯,在找到墊背的之前,被迫在境外待足三個月。我看阿鋒他們現在常出入一家叫『約拿』的貴族俱樂部,那正是郝氏旗下的產業。」

    衛超放低聲音:「郝氏部分高層人員跟廣州的地下錢莊也有勾結,現在廉政公署和內地公安都在查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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