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頁
坐椅子上的一個一個全都認真無比,全力以待的模樣容不得誰不正經,多說一句廢話都會讓人以為不專業,所以陳東也不由得坐直了腰,嚴肅不已地聽著他們說話。
於是,幾個小時的會議下來,要解決的事基本是全都定了下來,並且,只要經過張健首肯的計劃,幾乎是全體沒有異議。
這簡直就是中央獨裁,一人當政了。
陳東民主習慣了,旁坐張健旁邊幾小時看他一人發號施令這麽久,等最後大家散了會有次序的出去了還回不過神。
最後他咋舌,「敢情你對我那已經是寬大處理了……」儘管平時倆人相處他有異議時張健也會冷冷地橫他兩眼,但依他的次數也是挺多的,還有好幾次他其實也是反抗成功了的。
不像張健剛才那樣,一條條要求甩出去,那些經理們全都齊齊點頭,全都沒個說個不字不按要求辦的。
「他們就這麽服從你的決議?」陳東問拿著水喝了一口的張健,不是說張健的要求過於苛刻了,雖然達到他所要求的也必須得全力以赴,但沒有一個人對他的要求提出異議還真奇怪了……鑒於任何一家公司的主管者都不可能不會收到動議的事實來看。
張健看他,嘴角泛起冷笑,「我請他們來干什麽的?做不到就給我走人,我沒時間陪人玩過家家……」
陳東算是看出來了,到張健手下混的,最好都已經是千錘百練成型了的妖怪,想在他底下混經驗的,基本就是沒門的事。
難怪這些年他掙得那麽狠,他已經把剝削擴展到最大化了。
真是無恥的資本主義家。
難怪我爸說張家的人骨子裡就是個吃人的,要是他們那地的人全死光了最後只剩一個站著的,那絕對是張家的人……陳東不得不認同他爸所說的話,張健在他眼裡儘管不是什麽都是完美的,從小到大他與張健過於走近的結果就是不是很看得清張健,在他心裡,張健儘管混蛋,但說到底他也是挑不出什麽不好的。
以前他爸,陳老爺子恨鐵不成鋼拿著棍子揍他時就說過:你跟張健玩?你連他一隻手指也鬥不過,他眨眨眼就能要了你的命,你交什麽朋友不好你就偏交個這麽獨的主?這張健就跟他爺爺一樣,成天陰著張臉天知道他心裡打的是什麽主意。
那時候陳東心裡只知道護著張健,頂著嘴回:他一個小孩,你這麽老的人這麽誹議他,都誇你有修養呢,我都不知道師兄們是怎麽拜你為師的。
當下氣得陳老爺子把棍子都在他身上給打斷了。
現在看來,薑還是老的辣,早那麽多年前,陳老爺子就把張健給看清了。
而現在,陳東已經沒有回頭路走嘍……他早就被張健捏在掌心裡了,可以四處玩兒,可那,也還是張健掌心範圍。
永遠都逃離不開這個人所管豁的地方了。
難怪他什麽都不擔心,也從不吃醋……陳東有點不是滋味地想著,別人家媳婦個個把自己男人當寶貝似的緊張著,我這麽大好的一男人,上得了床帶得出手,可從來都沒得過他一個好字。
連這次想見見他開會是什麽樣子,也是他把未來十年的廣告交給了張健旗下的廣告公司,他強烈要求參與決策會議才得來的。
想來,真是心酸不已。
還好,他在家對我挺好的……陳東安慰著自己,禁不住湊過去說:「我們回家吧。」
被張健又冷冷地瞥了一眼,陳東只好摸摸鼻子,悻悻地出了會議室,看來只能等到下班時才能接到人了。
陳東想,工作中的張健真討厭啊,我可一點也不喜歡……為什麽我找了個獨裁者呢,斂財斂得百無禁忌,陳東悲憤不已,摸起電話趕緊找他的顧問,「阿立啊,機構運營得怎麽樣?」
作為新一代唯物主義的成年人,在自身受到的教育下,陳東不信什麽天理報應,但受家裡陳老爺子那個有點信命理的老文化人影響,雖然本身成立慈善機構盡力做些反饋社會的事情是陳東從個人來說是誠心要做的,但何嘗不是有點為張健積福的意思。
儘管我家張健是個遇鬼屠鬼,遇神滅神的無神論者,但,他只不過是遵從自己本性嘛,再說,很多人都跟他一樣,他只是不掩飾直接表現出來了罷了,所以,老天爺你要是真存在,瞧在我做的份上,當功過相抵吧,可得讓他平平安安地跟我過一輩子啊。
陳東默默念著這些,想著哪天得拉張健去廟裡拜一拜,不管他答不答應。
前幾年,有個向佛的朋友來跟陳東募捐,讓他幫著修葺個廟……要的錢也不多,對陳東來說那真是小錢。
朋友是看著陳東的為人不錯才讓廟裡的老和尚跟他來募捐的,老和尚也是跟他喝過茶之後才誠心跟他募了款。
那寺廟是家位於山間的小廟,方圓幾百里全是農村村莊,風景好倒是好,就是地理環境一般,除了種點莊稼,附近的村民們還真沒有別的生財之道。
寺廟也有近百年,據寺廟本身記載,近百年時間就小修過兩三回,村民們歷代倒是都挺信佛的,幾次小修也是他們出的力,但無奈現在村莊就剩婦女老人小孩守家種莊稼,青壯年勞動力全都外出務工,加上這幾年好幾次異常的風暴更是把原本有點風蝕殘年之態的寺廟摧殘得快不成模樣了,鑒於寺里十來個乾瘦老和尚和三四個因為自小身體孱弱被父母送來修身度劫的小和尚作完功課每天填填補補的也當不了事,又因村民們因為異常的氣候,原本信佛的心更澎湃了,往來敬佛燒香的人倒比平常又多了一點。
廟裡的老和尚們是幾十年不管外面的事的,但他們管善男善女們的心愿和佛祖給予他們的安慰,眼看廟都快倒了不能讓拜佛的人在斷垣殘壁里拜佛跟佛祖訴說心事吧?無奈之下不得不外出化緣修廟。
朋友的叔叔是老和尚之一,一夥老和尚化個緣吧其實也挺挑剔,朋友的錢不要,後來找了幾位施主,老和尚們也紋絲不動的不表態,後來見了來寺廟的陳東,才跟他化了緣。
要的錢還真不多,才一萬塊,只夠他家張健買件當家居服穿的T恤。
可見,陳東這人儘管不受張健待見,但他在三教九流里,還是有相當的人喜歡他的。
這天,陳東總算趁著張健休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去外面踏下青,順便去個有年頭的寺廟看看。」
張健早在前幾天就被陳東磨得這一天是交給他的,也懶得多問句什麽,上了車就閉上眼睛繼續休息。
等車子走了兩小時高速,三個多小時縣級公路,已經轉入鄉級公路時,張健睡飽了張開眼默默望著車窗外的農田許久,才轉過頭微昂起下巴挑了下眉。
「還有一個多小時就到了……」陳東笑,手往後面伸了一下拿了個盒子,「你吃塊巧克力填下胃,廟裡老和尚們幫我們準備好了素菜,都野生純天然的,肯定合你胃口。」
張健倚在椅子上懶懶地說:「這叫踏青?」
「咱們天天呆在城裡夠悶的……再說你不是喜歡去森林度假嗎?這裡不比度假村差……」陳東說道。
張健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路邊有些拿著一根類似棍子的東西坐在上面的黝黑的老人跟婦女對著他們的車指指點點。
他都懶得問陳東又在干什麽蠢事。
「那是玉米地……看見沒有,旁邊那是向日葵,等成熟了葵花籽就可以從盤裡取出來……」見他醒了,陳東就著他們所說的解說著。
迎面來了牛,後面跟著幾隻豬……陳東讓路到一旁讓它們過。
他張嘴想說這是什麽時,警覺地看了張健一眼,果不其然,他家張健那臉完全可以說是冷硬得跟北冰洋一樣了。
陳東閉嘴,心想,這些我家張健還是認得的,不需要特意說明了。
等讓完路繼續開車,張健臉色還是保持著他的冷漠度,陳東摸摸鼻子,確實,這車開得有久了,都已經近六小時了。
可是,禮佛這種事,得誠心啊……陳東倒覺得沒什麽,可是要是事先跟張健說花七八個小時去禮佛,估計張健真會煽他一巴掌罵他蠢貨。
這是鄉級公路,甚至都不是水泥修建的,一車開過去那是滿天的灰塵,路還不好,滿是窪洞,陳東就算開了個性能好的越野車最後一個多小時也是開得癲癲蕩蕩就跟篩盤裡的豆子一樣。
到達寺廟時,下午四點……張健一路說了一句話,就是那這叫踏青四個字。
更讓陳東覺得鬱悶的是,開門來接客人的老和尚,見著他們的第一句話就是對著張健說的,也是四個字:滿身血腥。
遠處是農田,近處被樹林包圍的寺廟顯得古樸厚重……太陽透過長樹梢折she出燦爛的光芒,可這等讓人心曠神怡的情景下,一身不容人置啄氣息的冷漠男人看著他前面穿著滿是補丁的破袈裟的乾瘦老和尚無動於衷地說,「修的道不同而已。」
沒有被激怒,沒有發脾氣,陳東心裡苦笑,回去自己肯定要挨打了。
不由得他看著老和尚,笑著說:「大師,咱們進去再說吧。」
他看向張健,張健冷冷地對他笑了笑。
陳東無奈,張健是個百無禁忌的人,可自己啊,不管怎麽樣,只要能保他安穩,無病無災一輩子,有些事不是非得去做,但也是會去做一做的。
不管是什麽法子。
第193章 張健與陳東新番15
既然不同道,當然不可能有相談甚歡的場面出現。
張健本是不愛說話的人,等吃完飯就徑直上了車,一言不發。
陳東被老和尚拉著下棋,不好推遲,見張健神色淡然,沒有不悅,就輕聲說了句我下完這盤就出來。
張健在車上等了很久。
直到晚上月亮升起。
陳東拉開車門的時候,張健的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天空的星星。
「張健?」陳東輕呼他。
好半晌,張健都沒有應聲。
「張健。」陳東再叫他,他伸出手,碰及張健時卻被張健打離了開。
「張健……」陳東一下就受了傷,他坐在座位,覺得這一切他都做錯了,決定來寺廟,決定讓張健來車裡等,都錯了。
張健卻一直都沒有說話。
陳東也靜默著,他不是不想說話,只是無從說起。
他不信太多。
但同時又信奉一些。
沒人會相信他的,像他這麽一生都從容的人誰也不會相信他的心有多虔誠……他很希望活很長的一段時間,跟屬於他的張健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