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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開他,冷冷地看著他,抽了他一耳光。
他被激怒,我立馬被他回扇了一個耳光,下一刻,他腳踹了過來,我飛落了地,傷痛徹骨。
我摸著嘴邊的血,對他冷笑。
“張健,你這混蛋。”陳東大吼。
我摸著流血的手,一字一句地對他說:“是你他媽的先招老子的。”
“你以為我想跟你混一塊,你他媽的以為我想……啊……”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吼:“他媽的以為我想,我從一開始就想離你多遠就滾多遠……你以為我想……”我跪著抱著自己哭,天,怎麽回事?他還要怎麽傷害我才甘心?
他把脖子上我送給他的玉扯下,那是惟一一件我送他的禮物,他天天戴著捨不得摘下,洗澡游泳做愛都不捨得,但這次他卻毫不猶豫地扯下丟到地上,死命地掐著我的脖子,瘋狂地問:“為什麽?為什麽利用我?”
“怎麽,想殺了我?”我哭著冷笑。
“為什麽?”他脹紅著眼,掐著我問。
“為什麽利用我?”他也哭,哭得好難看。
“呵呵……”我笑,“陳東,我恨你。”
陳東突然笑了笑:“張健,你瘋了,你瘋了……你瘋了……”他流著眼淚扯著我的脖子,那力道像想要撕碎了我。
我咳嗽著笑,摸著他的臉,多可憐的孩子,難道現在才知道我瘋了嗎?“陳東,我早瘋了,你不知道嗎?”
他想掐死我,手在這時卻鬆了,他悲傷地哭著:“張健,你瘋了……你傷了我的心,我好疼好疼,你為什麽要傷我的心。”
我哈哈大笑了起來,伴著眼淚,他鬆開了手,把我甩到了地上,“我不會原諒你的。”陳東冷酷地對我說,那雙亮得讓人能溺斃的眼睛此時陰沈得刺骨。
我冷笑,抬頭看他,“陳東,我們完了。”
打開門走出去,這輩子我再不會回頭,死也不會。
我不僅不會原諒你,陳東,我厭惡你這種噁心東西出現過在我的生命里,糟蹋了我的一切還那麽的無知可笑。
我對你的恨,只會比你對我的多。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永無止境。
你不會知道的,我有多恨。
第50章
“收拾好了?”
“嗯。”
“這個也帶上吧……”我媽幫我把大衣取下來,到處找紙箱裝,她低著頭一直都沒抬,不想讓我看見她眼睛的紅腫。
就裝吧,能帶走的都帶走,只剩那麽點東西了,她捨不得是應該的。
“奶奶呢?”我問她。
“還在睡著呢,非要睡你叔旁邊,你叔在看著她,沒事。”我媽絆著了東西,身體往前倒。
我拉住她,“你小心點。”
“嗯嗯……”她眼睛看著別處,拍了拍我的手。
“媽……”我拉住她,扳過她的身體,“別傷心,這些我以後都給你要回來,別哭?嗯?”我把她的眼淚用手擦掉。
我媽笑著流淚,“不傷心,只是有點捨不得,咱們家在這裡過了一輩子了……”她看著我房間窗外的大樹,忍著淚,說不下去了。
“我們只是暫時離開,會回來的。”我抱住她,她捨不得啊,戀家的女人因為變故要離開故土,這對她有多殘酷。
“嗯。”我媽低著頭抱著我的大衣,點了點頭,找紙箱子裝衣服去了。
我下了樓,轉腳去了書房,父親在裝書,暗室已經被封瑣,裡面其實也沒剩多少東西了,帶走了剩下的那幾件偌大的地下室倉庫就真的什麽也不剩了,就幾個暗色的架子在那空蕩蕩的擺著。
父親也病了,隔不了幾分鍾就咳嗽,醫生說要靜養著不能再操心,他的眉頭自回來後就沒見舒展過,額頭滿是皺紋,頭髮已有銀絲,在一夜之間,我眼裡的他是個老人了。
家業全部變賣,為避風頭舉家離開,張家只剩這幾個人了。
他看見了我,問:“收拾好了?”
我點了下頭,走了進去,動手幫他裝書。
“你奶奶呢?”
“在睡,叔在旁邊看著。”
“嗯,別在這裡忙,你看看你還有什麽事要去處理就去,晚上的車。”父親扶著樓梯把高處的書拿出來,我站在下面接著放進箱子裡。
“沒什麽事。”我淡淡地說道。
把上層的書全收下,父親爬下樓梯,在中間時搖了一下,我把樓梯抓穩,看著他一步一步下來……他拍了拍我的手,“下來了,鬆開吧。”
他看了我一眼,摸了下我的頭,“長大了。”他淡淡地陳述著。
我笑了笑。
我長大了,他卻老了。
人世間無可避免的悲哀。
晚上來了兩輛大卡車,父親的老手下都過來幫著搬東西,不到兩小時卡車就裝滿了,大門的鑰匙交給了人保管,母親在小車裡躲著哭,不敢下來再多看一眼。
趁著夜黑,我們離開這座爺爺給張家打拼下江山的城市,五個人……都沒有一句話。
父親一直沈默地開著車,他沈穩地操控著一切局勢,現在也不例外;奶奶睜著眼睛看著窗外,嘴張著想說什麽,但都強忍了下來;我抱著不敢哭出聲的母親,讓她的臉埋在我的胸膛里;而我叔,剛過而立之年的男人,兩鬢之間已有華發,他蒼白得像座雕塑,一動不動坐著,死死地盯著車窗外某一個點。
狼狽而逃,空氣讓人窒息,誰都不敢說話,怕一張口,誰都會崩潰。
此夜,多年後都不能忘。
往後只要一想起這晚,在我跟他之間無論發生過什麽都不重要,受傷也好心疼也好愛他也無所謂,惟獨想起這晚,對他不再有任何妄想。
什麽都不可挽回。
新安家的地方是一個小城市,是一個尚待開發中的小城市,這裡面臨大海,幾百里外就有一個有名的旅遊城市,地理環境非常優越,父親瞧准了這裡的商機,把家裡僅存的資金全部投到了這裡。
家裡安頓好下來,我上了補習班,高考成績父親問過也沒告訴過我,我也不想知道我考了多少,原檔案全部消毀,家裡幫我在這裡新建了檔案,新戶藉地址新身份證,一切都從頭來過。
走之前,我在家裡收拾東西那天下午,吳將來找過我,說陳東高燒中叫著我的名字……他接著又要說什麽,我沒聽,直接關上了大門,叫來家裡幫忙收拾東西的幾個大叔哄走了他。
那天,我要正式去補習班的那天,家裡客廳的電視機在放著原來住的城市的電視台,新聞訪談在採訪一個人,錄取清華大學的學生,問他:“聽說你高考前救了朋友一命,在醫院裡躺了一個星期,還有高考那三天都在高燒,你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那人一笑,“也就那樣,把知道要寫的都寫了下來。”
母親在落地窗外的陽台上向我招手,我走了過去,她跟奶奶在曬著太陽,端了杯茶給我,我跪下,給她磕了頭,“奶奶,我上學去了。”
“好,乖孫。”我奶奶摸著我的頭,從袋裡拿出一個紅包,放到我手中,“大吉大利。”
請完安,叔叔在外面的車上按著喇叭催我。
“去吧,去吧,好好讀書。”我媽用安然的眼神看著我,女人是最堅強的,為了家庭她總會在逆境中比誰都要快的爬起來站安穩。
“嗯,那我去了,奶奶,媽。”我彎了下腰,再伸起身體拿起書包。
路過客廳時,有人在問:“你想對你消失不見了的同學說些什麽?”
“你在哪?”我聽到那個人用低沈的聲音說,“跟我聯繫,我想對你說對不起。”
我推開門,把刺眼的陽光擋住,過去發生了什麽?我不想記得。
第51章
是誰說的,人生沒有最殘酷,只有更殘酷?
我拿著父親那張肝癌末期的診斷書,差點在醫生那悲憐的眼神下大笑……事實上我也笑了出來,撐著臉悶笑,笑得對面的醫生沈默不語。
醫生說,父親因為沒有及時檢查,另外……可能因為近段時間飲酒過多,肝已經壞死,癌細胞跟千萬大軍一樣殺也殺不死,現下已回天無術。
北京周折的近一年時間,父親求人時喝了多少酒?不得而知,他從來不習慣向人說他的難處,他要撐著他的整個家,這次如果他不是疼得昏倒到了地上,誰知道他還要撐多久?
“謝謝。”揉了揉臉,笑完站起身來微微朝醫生彎了下腰,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叔叔在手機里問:“出來了嗎?”他在工地上視察,我們家在安海這個地方投資的第一幢二十層的商業大廈即將開工。
“出來了。”我說:“你現在在哪?”
“工地上。”他愣了下,然後像知道什麽,“我現在到車上去,你跟我說。”
我握著手機聽到了車門被關上的聲音,才說:“我要去學校拿些資料,你等會來學校接我,爸爸是癌症末期,我們一起回去告訴他。”
一陣刺耳的喇叭聲後,我似乎聽到一聲嚎哭,然後電話斷了。
我看著手機,滴滴答答的……天空下雨了,屏幕濕了。
父親死去的那一天,天氣不太好,陰陰的要下雨。
等到下午,雷聲陣陣,老天下起了大雨,當天晚上,奶奶也跟著去了,手裡握著我爸的照片,小皺臉緊緊的皺著皺成了一團,媽媽沒有辦法,兩隻手摸著老人家的臉,但怎麽也撫不開她老臉上的悲傷,只能哭,哭著哭沒有眼淚只能幹嚎,最後承受不住昏死了過去。
我叔跟我跪著,我們的天,塌了。
塌得沒有一點希望。
叔叔把頭磕得都要碎了,對著兩具靈樞嚎哭,“媽,哥……”
誰說一夜白髮是奇觀?他趴在地上,伴著滿頭白髮……抓著靈樞的邊角手流了滿地的血。
棋差一著,張家徹底輸了。
奶奶,父親,不到兩年,全沒了。
怎麽樣的言語,形容那時候的悲傷,都顯得淺薄。
我穿著孝袍進的考場,父親原本想再多等我兩天讓我考完才去的,但人的命要去了哪是你想等就等得了的,他為我多撐了半個多月,多受了半個多月的罪,如今就算沒等到我考完我也是需要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