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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他放開了我,臉色有些窘迫,其實,或許我更加窘迫。
這樣的氣氛實在不能再延續下去,於是我努力重新笑了起來,笑著的時候,我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麼像是在撒嬌。
「哥哥,我很累,我想休息,你也回去休息,好嗎?」
丁諾拍了拍我的頭,露出了一絲微微尷尬的笑容:「明天我來帶你去玩吧?」
我抓住他的胳膊說:「嗯,明天見。」不等他回答,我已經將他拉到了門口。
我在他身後迅速關上了門,然後,落寞地跌坐在門墊上。
哥哥,你是不是還是把我當作一個貪玩的小女孩?可是你又為什麼要那樣充滿感情地抱著我?
哥哥,如果這是愛情,是不是那個擁抱就叫做幸福?如果剛才的你是陸航,這幸福是不是就會是洶湧澎湃的那一種?
我胡思亂想著,等到驚覺到自己竟然又想到了陸航,然後又想起他和美拉情意綿綿的樣子,我的心再次隱隱作痛起來。 (1)
雖然我這所謂的初戀結束得很是無厘頭,但我確實還是因此而心傷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美拉。
我們還是站在那個黃昏的小路上,四周是明艷艷的紅色,連天空都是紅色的。沒有那些小嘍囉,也沒有陸航,路上只有我們倆。美拉看著我,她的臉上笑魘如花,我卻因此感覺到毛骨悚然。
她微啟紅唇,眼眸流轉,對著我輕輕地喊著:「陸航!」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自己,然後我不受控制地伸出了雙臂,摟住了美拉。她溫軟的身子倒進了我的懷中,就像一條滑溜溜軟膩膩的小魚。她那樣幸福地笑著,而我的靈魂卻拼命地掙扎。
終於,我像一陣煙似的掙脫了出來,然後便不受控制地被風吹起,飛向空中。我越飛越高、越飛越高,眼睜睜看著美拉的唇就要碰到陸航的面頰,我發瘋一般想再回到地面,可是我卻根本不能控制自己。
「不要!不要啊……」
我在空中聲嘶力竭地喊著,可似乎沒有人可以聽到我的聲音。我的眼淚化作了雨滴,擊打在小路的地面上,也擊打在他們的身上。可是,似乎沒有什麼可以阻止,美拉的唇終於吻到了陸航。
不知道我掙扎了多久,直到我一身冷汗地從夢中驚醒。
夢中的淚痕還在我的臉上,我的心也顫顫地在發抖。我無法再待在床上,於是起身下床,打開了電腦。
果果無花終於回復了我的留言:
愛著自己最要緊。
我思索著這句話,在窗台上一直蜷縮到天亮。當橙色的太陽從窗外躍起的時候,我決定要向學校請半個月假。
我撥通了老媽的電話,她很快接聽了起來,她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
「媽,我的低血糖又犯了,腦子暈得厲害,我想休息一段時間。」
「啊!怎麼回事啊?是不是上學太累了?不是讓你去留學嗎?就不要那麼拼了!」老媽的語氣里有些關切的焦急。
「嗯。」
我只好支支吾吾回答,要是老媽知道我是因為一個男生而昏倒,她非當即倒在電話那邊不可。
「那就在家休息吧,要不然你想提前出國也行。媽媽就要開會了,我再給你打電話啊,讓蒙阿姨給你做點好吃的!」
「嗯。」我再次應承,那邊已經掛斷了電話。
老媽對我的請假要求毫無異議,這樣的慡快卻讓我的心裡有些訕訕,但是能夠「名正言順」地逃課還是讓我十分開心。唯一的遺憾就是,為了我的謊言不被蒙阿姨和阿文識破,我必須得在家「靜養」。
這都沒有關係。如果身上的傷口可以用時間撫平,我想心上的一定也可以。
(2)
周日的陽光溫暖又抒情,我坐在床上吃著蒙阿姨做的早餐。此時的我已經從惡夢的驚恐中恢復了過來。
一大早,丁諾便敲開了我的房門,手裡依然抱著一束鮮艷欲滴的白玫瑰。
我忽然想起來,昨晚他好像說過今天要來帶我去玩,於是我對他展開一個慣有的屬於妹妹式的微笑。
「哥哥,這麼早啊!」
「答應你的事我怎麼會慡約呢?」他一邊說著,一邊接過蒙阿姨遞過來的花瓶,把花插了進去,然後順利地用兩捧巨大的花束占據了我的兩個床頭櫃。
「怎麼樣,想去哪裡?」
想出去遛遛的念頭已經在我的心裡像野糙一樣升騰了起來,但是那一瞬我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的假期謊言。
「我……其實我有些不舒服,不想出去了。」
這句話實在是有夠違心,但不等丁諾接上話,蒙阿姨已經在旁邊煽風點火起來:「是呀,小姐才給學校請了假,這次我一定要好好給她補補。這麼弱的身體去學校怎麼行啊?」
我不自然地沖丁諾笑了笑,卻迎上他一切瞭然於胸的眼神。
等到蒙阿姨退出房間,他俯身到我的耳邊,幾乎帶著有些調笑的語氣:「這次想偷懶幾天?」
我仰身往被窩裡縮了縮:「哪有,這次我是真的不舒服……」
還未說完,丁諾便肆無忌憚地笑起來。我原本還有些窘迫,可看著他這樣地笑著,竟然也被感染得大笑起來。
直到曉芮敲門進來,我和丁諾還在大笑著,於是我只能強忍笑意示意曉芮坐到我的床邊。丁諾很快收斂了咧開的嘴角,他站起來,讓出了他的位置。
曉芮看看丁諾,又看看我,嘴角有隱約羞澀的笑。
很明顯,這個小妮子一定是誤會了,於是我急忙伸出手拉著丁諾,大聲給她介紹:「這是我哥哥,比親哥哥還親的哥哥,超級才子俊男丁諾!」
然後我又伸手摟過曉芮:「哥哥,這是曉芮,是她發現我昏倒在地的哦!」
丁諾對陌生人向來標誌性的冷漠表情終於因為這句話有了些變化。他淺淺又有禮貌地笑了笑,好像曉芮是救我於水火中的小天使:「很高興認識你,曉芮,也很感謝你救了我的妹妹。」
他的語氣很誠懇,讓我覺得他真的就是我的親人。我有些感動,曉芮的臉卻忽然紅了。
見到這樣的情景,我的腦子裡忽然萌生了一個小小的想法,於是暗自開始竊竊發笑起來。
(3)
那天一整天,我們三人都待在一起,沒想到曉芮和丁諾竟然也十分投機。他們兩人還「趕」走了蒙阿姨,一起合作給我準備起午餐來。
我則坐在床上瞎嚷嚷:「哥哥,我要吃提拉米蘇!曉芮,我想吃宮爆雞丁!我的牛排要六成熟、我的沙拉要拌酸奶醬、我的生菜要多放蚝油,還有四季豆,炒熟點,以免我被毒死……」那兩人倒還十分配合,樂呵呵地一邊做著一邊應承,我獨自在床上笑得前俯後仰。
大廚果然是大廚,丁諾擅長西餐,曉芮拿手家常菜。很快,我房間的小茶几已經被他們擺滿。
「天啊,這是食物嗎?這都是藝術品啊!」開動之前,我誇張地表揚著他們的勞動成果,舉著筷子向他們投去無限敬佩的目光。
「吃吧,你不是嚷半天了!別說藝術品了,看你那樣,給你狗糧估計也得狼吞虎咽。」丁諾這時候還不忘打趣我,曉芮則在一旁甜甜地笑。
我瞪了丁諾一眼,對曉芮傻笑了一番,然後便一口提拉米蘇一口宮爆雞丁地吃起來。雖然這樣的組合十分怪異,但就在我的味蕾一邊經歷著甜和辣的美味時,那些傷痛也很快就被我拋到了九霄雲外。
愛情,你是什麼見鬼的東西?
我望著身邊的兩人,忙不迭地吃著桌上的食物,忽然覺得幸福無比。要不是曉芮還要去上課,而丁諾第二天就要回學校,我真希望這半個月的時間就這麼度過。
丁諾在走之前把我的房間擺滿了白玫瑰,我終於領略到什麼叫做「花的海洋」,也終於在這片海洋中對自己感到了噁心。誰能經得住這樣的審美考驗啊?我忽然覺得丁諾要不是存心的,那就是我這麼多年都沒有發現他原來就如此的一根筋。
曉芮不去打工的時候放學了就會來看我,給我講講漏掉的課程。說實話,我覺得她講的遠比老師講得好——雖然,她講的時候我並沒有仔細聽。
「好的,我們下面開始溫習歷史吧!」
「好。」
我點了點頭,眼睛卻一直盯在曉芮的臉上。在她低頭翻書的時候,睫毛也低垂了下來,濃密的一道帘子看起來很深邃,讓我忍不住喜歡;而她再抬頭的時候,笑容又是那麼純美,那笑似乎讓周遭都變得充滿了生氣……
我終於忍不住想逗逗她:「曉芮,如果我是個男孩子,我一定會愛上你的!」
曉芮的臉變得通紅,這樣的她讓我忍不住不依不饒:「要不就讓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吧?」
曉芮放下了課本,表情有些嗔怒:「你再這樣我可走了呀!」
我笑著伸手抱住了她,「開玩笑呢,還是我娶了你吧!」
曉芮哭笑不得地看著我,我則開懷大笑起來。其實,我的心裡早已有了打算。
(4)
「親愛的,我可想死你了!」半個月時間過去得很快,Cici的熱情也依然故我。
「哦!親愛的,我也想你!」我一邊回應她的熊抱,一邊在內心咒罵自己竟然說出這麼讓人噁心的話。
曉芮忍不住在一旁「撲哧」笑了出來。我瞪了她一眼,抱緊了懷裡的Cici,直到她開始拼命掙扎,我才放開了手。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往後退了一步:「看來這些日子養得不錯啊,沒長肉光長力氣了。」
我也跟著往前邁了一步,繼續張開懷抱:「我還沒抱夠呢!」
Cici急忙坐回了她的位置,掏出課本佯裝:「但是,上課了喲!」
說著,上課鈴就響了。我笑著轉身,坐回了座位,其實有時候Cici也有別樣的可愛。
可是,她還是沒有改變自習時間說小話的壞習慣。而我,還是沒能在Cici說小話的時候像曉芮一樣繼續專注看書。
「告訴你喲,你生病的時候可錯過了一場好戲!」Cici又用筆尖戳我了,她的語氣里有著無限的神秘,那勁頭絕對超過普通人談論金字塔和外星人。但是這也是Cici的本事,她總是擅於誇大一切。如果有人說她能把死的也說活,我一點都不懷疑。
「說說。」我也不好打擾她的雅興,於是隨意地接上話去。
「你知道隔壁學校的陸航嗎?就是那個成天不上課成績還超級好的那個!學校竟然請他來表演了,沒想到他的小提琴也拉得那麼好……」
在聽到「陸航」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腦子已經轟然炸開。原以為這些天我已經將他遺忘,可Cici的忽然提及讓我的心再次猛烈跳動起來。
「餵……」Cici開始輕搖我的肩膀,「你不會連陸航都不知道吧?那可是隔壁學校的大紅人啊!哦,不,現在他也是我們學校的大紅人了。你不知道那天他迷倒了多少明耀的女生,要是你在,估計也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