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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我就昂著頭進了廚房,兩人這才算是急了,一起攔下了我,一人洗菜一人切菜地忙活了起來。
最終,我落下一個端菜的活。
三個人一頓忙,那一天的晚飯,讓我感覺異常幸福。
(6)
再回到學校那天,我竟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大家兩個成雙三個成群,看到我的反應無非是先一怔,然後便紛紛埋頭議論起來。就是獨自一個人的,看我的目光也刷刷的,像機槍掃射般,仿佛我是個外星怪物。
忽然間,我就成了全學校的目光焦點。不管是以前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除了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外,還有許多竟然直接就在我旁邊大呼小叫。
「看哪,那就是米朵!」
我瞪著眼掃過去,那個扎兩個辮子的低年級女生立刻躲到了朋友的身後。
十來天不在明耀出現對我來說可是常事,可再出現時就如此受關注,實在讓我忍不住渾身冒雞皮疙瘩。霎時間,大家都擺出了一副伺機想上來叮一口的表情。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朵芳香四溢的花蕊。
當然,我承認,這比喻是我自己美化自己的,有比這噁心的比喻,其實更加貼切。
可不管怎樣,如此受關注,確實還不是什麼好受的事情。而且大家的議論,總是讓人感覺不太踏實。雖然我表面上看來仍然昂首挺胸,可心裡早有點受不了。想想那些成天被人追擊的明星們,我算是體味出了幾絲他們的艱辛和不易。
我加快了腳下的速度,想回到教室,這一切就能畫上句點。可是我忘了,教室里還有更多喜歡八卦並熱愛八卦的同學存在著,比如Cici。
我走進教室的剎那,原本沸騰嘈雜的聲音像突然被另外一個空間收走了。Cici不知道從那裡哧溜一下鑽到了我的眼前,速度之快,讓我乍舌。
「天啊,米朵,你終於回來了,可想死我了!」說了,Cici的標誌性熊抱便在我身上施展了開來。可以前她也從來沒有這麼激動過,兩個膀子箍得我差點喘不過氣來。
「嗯嗯,你先放開我!」我使勁從她的胳膊間掰出一個空隙,然後把自己的腦袋鑽了出來。
「死丫頭,你這段時間消失到哪裡去了啊?」Cici終於放開了我,像個螃蟹一樣立在我眼前,眼神里充滿了關切,還有,好奇。
看著她的樣子,我總覺著心裡發慌。大家都很安靜地看著我們,包括曉芮。
我只是很低調地說了句:「不是生病了嗎?」對班主任的謊言,怎麼都得善始善終啊!
結果Cici的臉上卻浮現出神秘的笑來,她古怪兮兮地看著我,然後湊近了我的耳朵:「別瞞著我了,是約會去了吧?」
「說什麼呢!」我一把推開了她,佯裝生氣,徑直坐回了座位。我知道,如果再不採取點「措施」,估計真得沒完沒了下去了。
還好,我這樣的態度終於讓Cici有了點遲疑。她猶豫地挪回了自己的座位,一個人嘟嘟囔囔著,沒有再跟我說話。
可過了一會,她又從后座探頭過來,實在不甘心地追問:「米朵,你就告訴我吧!我保證,絕對不告訴其他人……」
不等我做出反應,曉芮已經轉過身去對她說道:「米朵生病的時候你不去看她,現在這樣子瞎猜可不太好!」
可能沒料到曉芮這時候會說話,Cici終於語塞,怏怏地縮回了頭。
我給曉芮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雖然她給我的微笑仍然顯得不冷不熱,可這時候她能幫我站出來說話,我的心裡真的很開心。
我想,不久之後,我們一定就能恢復到像以前一樣,一樣親密。
(7)
這一天的平靜實在是得來不易,為了讓大家,特別是Cici消停下去,我採取了冷麵到底的策略。看著當事人生氣的樣子,一旁的人怎麼都不會再輕易來引起事端。
事實證明,這招很管用。
可好不容易堅持擺了一天臭臉,下午放學,當陸航出現在明耀門口時,我所偽裝的一切立刻土崩瓦解。
他走過來,一手摟著我一手摟住曉芮,根本不顧大家的驚呼,表情嚴肅,目空一切。我的腦子立馬炸掉,可也在那同時,我忽然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驕傲。那驕傲讓我感覺,其實別人怎麼看又有什麼關係呢?
何況,陸航這樣子,真的是酷斃了!
那一刻,我的嘴彎成了上翹的月牙,套用一個很俗的句子——站在陸航的身邊,我心中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
希望我的語文老師能原諒我把如此崇高的一句話用在這裡。
那晚我跟著陸航和曉芮回了他們的家。陸航拒絕讓阿文開車送我們。骨子裡,陸航還是有些執著的固執和堅持。
「妖……」一邊吃飯,陸航一邊張嘴叫我,可意識到曉芮在一邊,他沒有把「妖妖」兩個字說出口,「米朵,從今天開始,我和曉芮就是你的補習老師。在學校有什麼不懂的就問曉芮,放學了來我家一起吃飯,然後我給你補習!」
我呆呆地看著陸航,原來在醫院裡每天給我加課還沒有過癮。看來這下我得準備做長期抗戰了。
但是很快,我還是特別高興地點了點頭。考學很重要,這將決定我將來能不能和陸航永遠在一起;而補習也很重要,至少我能名正言順地每晚都見到陸航……
一旁的曉芮默不作聲,繼續吃飯,我竊竊地樂了起來。
至於我那日進斗金、遠在天邊的父母,不管他們同意不同意,現在的我也是顧不上了。
但是,後來的日子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美好。作為我的補習老師,陸航可真嚴厲得不是一般二般,甚至幾乎擊破了我對愛情的所有浪漫幻想。可是我也很清楚,要留在國內,我就必須努力。能不能和陸航考進同一所大學,就看我補習的成效如何了。
於是,我也不敢再馬虎。我每天老老實實溫習課本,不去想其他。漸漸地,我從一個暗自叛逆的小孩變得積極向上起來。
這不僅讓周圍的人們覺得奇怪,連我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太正常。
對於大家的好奇,原本我還是有些擔心,但事實證明,人類對新鮮事物的好奇其實只會保持很短的一段時間。以至於不過一個月時間,哪怕我和曉芮、陸航每天一起進進出出,大家也覺得那是見怪不怪的事情了。
現在的我,既不像妖妖那麼孤僻,也不像米朵那麼乖戾。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軌,而且似乎,這正軌比以往的還要正。
期末考的時候,我的成績一下進了班級前三。班主任看著我的成績單,激動得眼鏡在鼻樑上一顫一顫的,就差眼珠子沒掉下來。
這感覺讓我覺得棒極了,比當妖妖或者米朵的時候,更過癮。
(8)
這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我忽然感覺未來充滿了希望。
然而我並不知道,這一切的平和只是大戲開場前的序曲,真正的劇目其實還沒有正式開始上演。
寒假才剛開始兩天,陸航和曉芮都忙著打工去了,我好不容易偷來清閒,手機卻忽然響了。
我沒想到,電話那端竟然是仿佛已經人間蒸發了的丁諾。
「米朵,我的簽證辦好了,明天就要出發去法國了。作為妹妹,你是不是應該為我舉辦個送別晚宴什麼的啊?」
丁諾的語氣很輕快,好像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已經煙消雲散,可我一點都沒想到他還待在這個城市裡。我以為從那天后,他就自己回到了上海。
我並沒有回答丁諾的問題,反而說了一句聽起來有些不著邊際的話:「哥哥,你還在?」
「說什麼呀,我一直都在啊!這邊公司事情多啊,你不知道我忙得……」電話那邊的丁諾似乎在眉飛色舞,可我怎麼都覺得這話里有強顏歡笑的味道。這味道讓我有些難過,也沒去細聽他說了些什麼。
「唉,米朵,你在聽嗎?」待丁諾再叫我的時候,我才回過神來。
「嗯嗯!」我急忙在電話這邊點頭,也不管對方看得到看不到。
「那我的送別會靠你了!這邊我沒有朋友,你把陸航、曉芮還有誰,統統都叫上吧!」
丁諾說得稀鬆平常,好像和陸航、曉芮都是很好的朋友似的,我卻愣在這邊:「哥哥,你說你什麼時候走?」
「明天下午吧,我要先飛北京。」
沒有想到,離別如此活生生地擺在了面前,我的腦子有點發懵。說實話,這段日子我都把丁諾完全拋到腦後了,甚至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他已經在法國開始了全新的生活。可是沒有想到,原來丁諾仍然還在我的身邊,和我呼吸著同一個城市的空氣。
內心的愧疚、不安、難受在那麼一瞬間都升騰了起來,腦子裡像放電影一樣回顧起和丁諾在一起的時光,點點滴滴,都讓我想落淚。
「哥哥,你不要離開。」
我多想說出這句話,可卻說不出來,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和丁諾的最後一次見面,可我決定了一定要過好這一晚。
於是我輕輕笑了起來,對著聽筒歡快地說:「哥哥,交給我,你放心吧!」
「說好了啊,晚上我們在『星光』見!」
丁諾掛斷了電話,我聽著電話里的嘟嘟聲發著呆,一顆豆大的淚珠順著眼角滾落下來。
(9)
謝謝陸航,雖然他和曉芮都要打工,沒有時間,但是他卻完全沒有阻止我。
也謝謝美拉,在我不知道能找誰的時候,她竟然欣然答應參加這個她根本不認識的人的送別會。她說,如果需要的話,她還能帶上兩個小姐妹,保證場子裡能熱鬧起來。
「好啊好啊!」我自然忙不迭地答應。
現在讓我再面對丁諾,熱鬧的確要比安靜好出太多太多。
晚上,我在星光大門口等美拉,丁諾在包房等我們。
雖然已經是大冬天,但我遠遠就看見三個身姿曼妙的女孩扭著朝我走過來了。
我立馬認出走在中間的那個就是美拉。她穿著一件銀燦燦的薄毛衣,下面套著一條短到極致的裙子,蹬著一雙白漆皮的高跟長靴。近了,才看到她的臉上還畫了一個帶有幾分妖媚的妝。說實話,這身裝扮確實很適合她的氣質——美麗又妖嬈。
而她身邊的兩個所謂「小妹」,打扮也是如出一轍。三人走在一起,真是一道亮麗的風景。「星光」的門童應該算是見慣大場面和大美女的了,可見到她們,還是忍不住多瞧了兩眼。
我迎了上去:「美拉,今天可多謝你了!」
美拉的樣子很興奮,走過來便挽住了我的胳膊。她身邊的兩個小妹雖然故作平靜,可看得出來,她們也很激動。
我微微笑了笑,其實這並不奇怪。
「星光」演歌場,雖說聽著像一般的卡拉OK,實際卻是有錢人揮金的地方。聽說這裡有著全市最奢侈的裝修和最貌美如花的陪酒女郎。不僅僅是美拉,其實我一直也只是聽說,雖然一直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