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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經常都會夢到小時候那事,當時他小小年紀,心裡一片悲涼,可是坐在窗台的那一刻,他看開了。即使保姆和舅媽不來,他也不會選擇跳下去。
因為……他心裡還有希望。
不過這是唯一一次夢裡出現唐語,唯一一次噩夢醒來看見的是唐語。當看到唐語的那刻,他懸著的心就放下去了。
唐語的手探上他額頭,發現已經退燒了,緊繃的神經鬆了下去。目光對上冰密:「那我就先走了,你休息吧。」
冰密沒說話,看不出是想挽留還是隨他走。
唐語默默走出房間,剛一轉身就看見李余芬站在走廊。
她身穿護士制服,雙手插兜,抿著嘴唇,神情嚴肅地望著高出她一大截的兒子。
「媽……你和爸回來啦?」唐語怯生生地問。
「我不回來,怎麼知道你做了什麼傻事呢?」李余芬依舊很嚴肅,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唐語。
「那個……你知道啦?」唐語偷瞟一眼病房。
李余芬:「批評你那人是我同事,他把事情都跟我說了。」頓了頓,「唐語,救護車不能隨便喊,你身為醫生的孩子,怎麼這個都不懂,我很生氣。」
「媽……我知道錯了,我……」
「你是為了冰密。」李余芬打斷他的話,目光帶著探究,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在走廊長椅坐著,哪兒別去。我去跟冰密說點話。」
「……」唐語看著媽媽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抬手想要說點什麼,但什麼也沒說。他覺得,媽媽好像已經知道了什麼。
腿有些發軟,扶著牆走到座位上坐著。安安靜靜等著。
冰密剛閉上眼睛,就聽病房的門又被打開,以為又是唐語來了,閉眼說:「你又來幹什麼?」
「小密,是我。」
冰密倏然睜眼,一手撐著床要坐起,李余芬按住他肩膀,示意不用了。
病房裡,李余芬坐在病床邊,打量了一番躺床上的冰密,沒什麼表情。
「阿姨,你……」冰密見他一身護士服,這才知道是這家醫院的護士。
「小密,我不知道你和唐語之間鬧了什麼矛盾,但是我想說,唐語不是壞心眼的人,他很單純,如果無意間傷害到你,請你不要計較。」李余芬。
冰密:「……」他有點不懂李余芬的意思。
李余芬神情緩和了點,親切地覆蓋上冰密的手:「我已經知道你們的事了。」
「!」冰密一怔。
李余芬嘆了口氣,目光落到窗外:「我自己的兒子,我知道。在他初中那年,我和他爸就發現他不喜歡女生。起初我被嚇壞了,整日在他爸面前哭,我們知道這不是病,即使身為醫生也不能治。」
「後來就漸漸釋懷了,我和他爸只希望這輩子兒子能快樂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所以一直以來我很關心他在學校接觸的人,每次他帶同學來家裡過生日,我都會認真觀察,好在他一直沒有喜歡的男生。」
「可是就在這學期,我發現他不同了,經常莫名其妙地傻笑,夜不歸宿,發的朋友圈也越來越曖昧。我和他爸都懷疑他有喜歡的人了。直到你第一次到我們家來。」
冰密僵住沒動,原來從那時起,就被懷疑是唐語的對象了嗎?
李余芬繼續說:「當時我就發現,他對於你是不同的,你們的那些小動作,怎麼能逃過大人的眼呢。如果你是直男,我一定叫唐語離你遠點,可你不是,我能看出你也喜歡他。」
「而且……我和他爸一直都挺滿意你。也知道,你其實內心比同齡人成熟很多。像你這樣敏感的人,很容易受到傷害,所以……」
李余芬頓了頓,視線和冰密目光接上:「所以,我自私地想,請你原諒我兒子無心的過失。他喜歡一個人,不參雜任何邪惡的念頭。你們兩個什麼矛盾我不清楚,但是,能原諒,就原諒吧?」
「我……」冰密不知道怎麼開口,其實,當噩夢清醒睜開眼後看到唐語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覺得,尊嚴什麼的,都無所謂了,只要唐語在身邊就行。
李余芬不知道冰密內心的想法:「你是他第一個喜歡的人,我也能看出你是個好孩子,你也很喜歡他。如果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就不要讓兩個喜歡的人因此錯過。你認為呢?」
冰密垂眸:「阿姨,你真開明。」
「只是想通了而已。」李余芬說。
李余芬走的時候,冰密還低頭沉思著。
回想起之前種種,似乎是自己太衝動了。雖說唐語一開始是抱著玩的心態,可後來的確看出唐語是認真的。其實唐語性格中帶了點慫,可能一直顧忌著自己生氣,所以一直慫得不敢說。
直到昨天逼得不得已了,才硬著頭皮說清了。他也有錯,當時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害到唐語。
下午的時候點滴差不多快要輸完,唐語在外面買了清淡的晚餐,提到病房來。
唐語眼神有點躲閃,小心地把餐盒放在桌面。他不知道媽媽今天跟冰密說了什麼,內心有點忐忑。
「那個……需要我陪你一起吃嗎?」唐語侷促地站著。
冰密目光上下掃視他,想起上午最後和李余芬說的話——「阿姨,我想請你放心把唐語交給我。」
他一直是個不幸福的人,喜歡一個人不容易,他滿心都是唐語,再不可能,也沒精力去喜歡別的什麼人。既然唐語也喜歡他,那就不要放手。像唐語這麼單純可愛的人,就該被一直捧在手心。他願意做那個守護唐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