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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坤陪在車內, 替他倒了一杯茶水, 抱怨著:「王爺何必親自前來一趟。只怕東淮王就不會親至,多半是世子前來。」
季寰笑了笑,北離王府只剩下他一個嫡脈, 膝下又無世子,新帝登基第一次朝貢, 若讓臣子來參拜, 就太不像話了。
況且, 京城還有他放不下的人在,不能見一面, 怎麼也不甘心。
只是……如今見了面, 又能如何?
季寰閉上眼睛, 依靠在軟墊上。想到剛才心生波瀾, 險些失態的情形。
萬萬沒想到會在入京城的第一天就看到她。
陪著皇帝出宮遊玩,而且同坐一桌,言談自然,這一年多來她寵冠後宮的傳言,看來非是虛假。
季寰按住胸口,竭力不去想這些刺痛心臟的東西。
馬車很快抵達了目的地。
北離王府在京城也有御賜的宅邸。早已提前清掃完畢。
車隊抵達下榻, 很快一切都收拾妥當。
夜色已深,季寰卻沒有睡意,召了管事入內稟報。
說的是新帝登基一年多來的京城各項事務。
從朝中的局勢,民間的風評,又說到去年那場大戰。
季寰安靜地聽著,北離王府在京城也有不少勢力,甚至宮內也有線人,都由這邊的管事負責聯絡。
很多事情他已經看過奏報了,此時親耳聽一遍,更加詳細。
他挑揀幾個關心的問題追問著,重點主要是去年前梁餘黨謀逆的叛亂和最近幾個月朝廷的人事變動。
管事一一答了。
季寰沉吟片刻,問道:「易玄英歸降之後,朝野內外風評可還好?」
管事知曉主君跟易玄英有少年交往的情分在。連忙道:「根據咱們線人的情報,朝野內外雖然有些對易將軍不利的非議,說他為了榮華富貴,貪生怕死什麼的。但城北三營的人還都非常忠心,而且陛下也非常親近易將軍,據說,親厚之處不遜戴元策這些長年追隨的心腹之人了。就是……」
說到最後一句,他面色猶豫。
季寰抬眸瞥了一眼,「就是如何?」
管事咬牙道:「就是前一陣子,軍中有些不太好聽的謠言傳出來,說什麼易將軍兄妹,是效仿前朝,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
這民謠說的是前秦皇帝苻堅攻破北燕後,將慕容氏姐弟收入宮中一併寵愛的軼事。
季寰頓時浮現怒色,猛地一拍桌子,「這是什麼謠言,其心可誅!」
極少見自家王爺如此震怒,管事嚇了一跳,連忙垂首道,「是一些好事之徒暗中編排的,傳播的並不多,東錦司之前也壓制過了。」
猶豫了片刻,又低聲道:「只是易將軍歸附新朝以來,確實恩寵非常,皇帝經常獨留奏對,談笑無忌。」
季寰嘆了一口氣,「易兄文武全才,性情率直,人品貴重,陛下如果能放下成見,自然會與他交好。傳出此等謠言者居心叵測,不僅污衊易兄,更污衊陛下清譽。」
管事跟著點頭,說實話,他也不太相信這些驚悚的謠言,皇帝待易玄英親厚,多半還是為了拉攏人心,順帶因為寵妃愛屋及烏了。
「只是那後宮之中,易尚宮獨占盛寵,確信無疑。」說起這件事來,管事頗為憤慨,他們季氏出身的德妃娘娘之前被送去天壇宗廟祈福半年不說,如今又因為善堂之事奔波在外,簡直委屈極了。
「不過易尚宮縱然獨寵,也沒什麼福分,之前孕育龍胎也是小產……」管事低聲說著。
沒有說完,突然一聲脆響。
管事嚇了一跳,抬頭看去,是季寰扣上茶盞。
室內有片刻的靜謐,半響,季寰沉聲道:「好了。宮闈之事,不是外臣可議。若無要事,明日再說吧。」
一臉茫然的管事趕緊退下了。
坐在桌邊,季寰低頭看著茶盞出神,半天沒有放下。
季坤在旁邊侍奉,知道他心裡難受,忍不住低聲道:「王爺,我看易姑娘對您依然……」方才兩人相對而坐,就算當著皇帝的面,易姑娘都忍不住對著自家王爺笑了呢。那笑容舒朗自然,明顯是對王爺余情未了啊。
也是自家王爺磨嘰,當初還不如接受了她的心意呢,總說自己身體不好,生怕拖累了她。結果拖來拖去變成這樣。
季坤這等親近之人,非常明白季寰不是沒有動心。送來的信箋,每一封都當做珍寶般收藏著,放在臥室裡頭。只是礙於自己身體,壽數不久,遲遲不肯答應她的示好。
季寰手驟然握緊,又慢慢鬆開,喝道:「住口!」
頓了頓,他沉聲道,「不過是舊日緣分,她如今深得盛寵,又何必再說這些前塵舊事。」
季坤不敢再說,只是眸中依然憤慨。
***
返回了宮中,雲舒立在殿內,半天沒去睡覺。
謝景知道他的心事,問道:「還在發愁削番的事兒?」
雲舒點點頭,「是在想北離王府這邊該怎麼下手。」
謝景笑了一聲,「其實有一個最簡單的法子。」
不用她細說,雲舒就明白,殺掉季寰。
北離王府的嫡系只剩下他一個了,而且他膝下沒有子嗣。一旦殺掉他,別的人都沒有取而代之的聲望,到時候收拾北離王府就容易多了,拉攏分化什麼的都能施展。
「這也太簡單粗暴了吧。而且,朕覺得成功的可能性不高。」別的不說,武帝肯定嘗試過這個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