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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西, 穿過兩條街,就看到了玄天觀高大的匾額。
已經是晚上了, 這座不算華麗的道觀依然人來人往不斷, 可見生意之興隆。
雲舒帶著眾人進入,負責招待的小道童一看他衣著氣派就知道是貴公子, 連忙上前招呼。
「不知道公子是要請我們觀內的仙師做法事, 還是參拜神靈,驅邪祈福?」
「聽說貴道觀有通靈之能,引動亡魂與在世的親眷見面。不知真假。」
「自然是真的, 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我們觀中的法事是否靈驗, 公子不如親眼看看。」說話的時候, 小道童眼中閃爍自豪的光芒,還帶著一點兒對「汝等鄉下之人」的鄙薄。
雲舒也不計較, 跟著他去了舉行法事的後殿。
大殿還算寬敞, 只是上百人聚在其中, 也顯得頗為擁擠。唯一寬敞的可能就是高台了, 只有兩個中年道士,圍著中央一處紫銅爐,紫銅爐旁邊的桌案上擺著七八個紙人,上面用硃砂寫著生辰八字。
殿內的百姓,看模樣應該是七八戶人家,來替身亡的親人做法事。剩餘的就是雲舒這等觀摩的好事之徒了。
只見兩個道士手持桃木劍, 足踏七星步,念念有詞,然後長劍一指,紫銅爐中暴起火焰,火焰越燒越旺。
「這不就是一個炭爐子嗎?」沈月霜小聲嘀咕了一句,冬天常備物品,有什麼好看的。然而等看到後頭的情形,她再也笑不出來了。
那道士往桌案上一指,原本平躺著的紙人仿佛有了生命力,噗嗤飛起來就粘到了劍上。
「是劍尖兒粘著膠吧?」沈月霜小心翼翼道。。
夏德勝搖頭,「剛才那桃木劍並沒有完全碰觸到紙人。」他這等會武功的目力精湛。
然後道士緩慢揮劍,帶著劍尖兒的紙人飄飛到銅爐上方。更離奇的事情發生了,紙人竟然沒有立刻落入爐子裡,反而飄飛在上頭懸浮著,手腳亂晃,宛如生靈附身。
「亂世烘爐,生魂往返。你有什麼要說的,趕緊跟你兒子叮囑吧。」道士指著台下一戶人家,語速急促。
那戶人中白髮蒼蒼的母親看著銅爐頂上飄蕩的紙人,正在擺動不止,帶著熟悉的生辰八字,剎那間熱淚盈眶,喊出撕心裂肺的一聲:「我的兒啊!」
可惜撲上去說了沒兩句,那紙人最終落到了銅爐裡頭,灰飛煙滅了。
道士立刻安慰道:「你兒子已經再無遺憾,投胎轉生去了,你也不必太悲慟。」
之後如法炮製,不到半個時辰,幾戶人家的法事都做完了。
四周圍觀之人無不震驚,對這溝通陰陽的神跡議論紛紛。幾個跟逝者亡魂溝通過的家屬則滿臉悲痛又滿足,相互攙扶著出了大殿。
從玄天觀出來,夜色已深。雲舒一行往宮裡走。
路上,沈月霜對剛才的驚悚場面念念不忘,「那道觀真的能溝通陰間,與亡者對話嗎?」
謝景道:「未必,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伎倆罷了。」民間道觀的神通,大都跟江湖騙子招數沒什麼兩樣。
沈月霜也知道,但還是道:「這玄天觀只怕跟那些普通道觀不一樣,說不定真是跟奉天觀一樣,是有大能的仙人在呢。」
謝景不置可否,她是絕不信那玄天觀能溝通陰陽的,這種逆天的能耐,只怕連妙衡真人都做不到,但那晚的場景確實讓人疑惑。
這份疑惑一直持續到第二天見到某人的時候。
一大早,謝景去了殿內,就看到雲舒正在擺弄一柄桃木劍,手裡拿著一塊皮毛,用力摩擦著。
「你在幹什麼?」謝景詫異。
「在研究摩擦生電的科學。」雲舒一本正經回答,手裡頭的工作沒有停下。
再看桌案上擺著的小巧精緻的紙人。謝景立刻明白了,「你是在效仿之前那玄天觀的法事?」
「是啊。」雲舒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把桃木劍往紙人上頭一擱。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紙人搖搖晃晃,竟然真的被桃木劍吸引了起來,可惜只是起了一半,就又重新跌落回去。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雲舒將桃木劍擱下,露出果然如此的微笑。
「這是怎麼回事兒?」謝景驚詫。
「摩擦生成的靜電感應而已。」雲舒解釋著。那玄天觀的桃木劍上頭可能塗抹了些化纖粉末,而所用的紙人,多半是更加輕薄也耐火的材質。
「你沒看到他們每做一次法事,都要換一柄長劍嗎,而且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偶爾失敗了,就一臉嚴肅地跟死者家屬表示,這位逝者已經沒有任何怨念殘留,斷絕塵緣,轉世投胎了。所以無法溝通其亡魂。
呵呵,聽起來還挺能自圓其說的。
「所以說這些江湖道士用的法門,都是玩鬧。」雲舒解釋著,還有什麼水鏡,多半也是迷、幻藥之類的東西,能讓人產生幻覺。雲舒知曉,一些類似軟毒品東西,像是古代的寒食散,都會讓人產生差不多的情況,然後一傳十十傳百,越來越誇張。
夏德勝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吹捧:「陛下真是聰慧過人。」
雲舒狀似不在意地嗯了一聲,謝景卻不會錯過他眼中得意的光芒。
心裡頭又好氣又好笑,等夏德勝退下去,她坐到旁邊,問道:「從哪裡學到的這些?不會也是什麼古書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