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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玄英也快步進了房內。
望向雲舒,沉聲道:「陛下,臣未知駕臨,有失遠迎。」
「無妨,朕只是陪著她回來看看。」雲舒道。論理皇帝駕臨臣子住處,這樣的招待堪稱怠慢,但云舒沒有表露身份,自然也不會計較這些。
易玄英這才看到季寰受傷,吃了一驚。
先前他正陪著季寰在後院湖邊說話,管事過來稟報他小姐返回的消息,兩人都非常意外,匆匆趕來。
剛進了院子,季寰透過窗戶不知道看見了什麼,突然腳下發力,沖入房內。
此時易玄英看著他被燒傷的手指,還有散落在火盆旁邊的紙屑,心知肚明。望向謝景的目光意味深長。
謝景垂下視線,他自然不會說明只是意外。
季寰受了傷,眾人轉道去了正廳。
易玄英命僕役送來藥膏。他親手取了銀針,握住季寰的手,將腫大的燎泡挨個挑破,然後上藥。
十指連心,雲舒在旁邊看著都覺肉疼,偏偏季寰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仿佛根本不是自己的手。
原本握在手中的殘片被他收進了袖中。要不是雲舒已經知曉他與易素塵之前的那點兒前塵過往,推測應該是情信之類的東西,都要懷疑那是什麼私通敵國的機密信箋了。
易玄英很快上好了藥,望著季寰失魂落魄的模樣,也不知該說什麼。
季寰站起身來,音調還算平緩:「酒興已盡,今日多謝易兄招待,先告辭了。」
易玄英只好送他往外走。
臨行前季寰最後看了一眼謝景。
謝景察覺到了,垂下頭,繼續保持沉默。雖然剛才燒掉信箋是無意之舉,但如果因此能讓季寰徹底死心,也是一件好事。
雲舒望了她一眼,突然跟上那兩人的腳步,出了正廳:「季王爺。」
易玄英看出他有話要跟季寰說,乖乖將位置讓給了雲舒,自己遠遠跟著。
幾個人走在花園中,季寰比雲舒落後半步。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覆蓋著新雪,踩上去咯吱作響,氣氛沉靜,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
雲舒看著季寰慘澹的臉色,心中莫名的酸澀又憐惜。他也不知道這種情緒從何而來,明明上次他還想趁機……
雲舒收斂了心情,緩緩開口,「王爺是聰慧之人,當知人生機緣,總有不可捉摸的變數。」
季寰身體僵硬了瞬間,慘然一笑,「我明白了,陛下不必再說。」曾經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分別的時刻,甚至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自己。
這份感情他因為太過珍重,患得患失,裹足不前,反而錯過了機會,如今她已經心有所系,而自己在她眼中徹底沒有了位置,連那一點兒過往的惦念,都恨不得燒掉,不再留戀。
此情此景,他終於徹底死心。
季寰垂首道:「臣失態之處,讓陛下見笑,只希望好好善待身邊之人。」
「朕自然不過辜負真心。」雲舒鄭重許諾著。
季寰遙望著低垂的昏暗天幕:「臣月底就啟程離開京城,今日也是來找易兄辭別的。」
雲舒溫聲道:「山長水遠,王爺一路保重。」
寥寥數語,一切交待完畢。
到了開闊的前庭,馬車已經停靠在那裡了,季坤扶他上了馬車。
車夫鞭子一揮,很快駛入長街。
車裡,看到季寰滲著血跡的手,季坤大驚:「王爺,您的手。」
「剛才喝酒的時候不小心燙到了,破了點兒皮。」季寰平淡地道。
季坤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身為武將,這點兒小傷自然無所謂,但季寰說話的時候的神情卻讓他心驚。
那是一種近乎心如死灰的沉寂,讓他都不知道怎麼形容。
***
庭院中,目送著季寰落寞的背影徹底消失,雲舒也覺得心裡頭失落落的。情不自禁升起一個念頭,下一個冬天,他會不會再來京城,參加祭禮?
這種戀戀不捨的情緒是怎麼回事兒?雲舒納悶。明明上次巧遇,他曾經對自己動過殺意來著。
雲舒也是事後猜測的,自己在房內誤中藥物,渾身燥熱,向他求助的時候,他握住自己肩膀,有一瞬間的涼意,應該是動了殺念吧?
就算是情敵,自始至終,雲舒能感覺到他對自己並沒有太深的敵意,會動殺念,應該是生怕自己因此而傷害她吧。
他對這段感情的執念,似乎比自己想像中的更深,希望回了封地,能儘快走出來。
也許他沉默的時間太久了,易玄英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道:「陛下跟他說了什麼?」
雲舒詫異,易玄英很少有這麼八卦的時候。
「一切都說開了。」雲舒簡單說著,本來兩人之間的對話就很簡單。
易玄英望著他,想說什麼,欲言又止,最終只能嘆道,「陛下高興就好。」
雲舒:……有時候真懷疑這傢伙也是穿來的。
易玄英振作起來,笑道:「難得陛下來一趟,不如臣帶著陛下逛逛。」
雲舒正好也有事情要問他,跟著一起去了後花園。
「你和季寰交情這麼好。」
「畢竟少年相識的情分,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易玄英笑道。
季寰這個人,表面溫和,實則堅韌固執,認定的事情百折不回。易玄英之前還擔心這段感情,他不會輕易放棄。沒想到某人幾次冷硬的拒絕反而歪打正著,讓人死心。易玄英也不知該不該同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