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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賢妃笑道,「說起來,我插花的技藝突飛猛進,還是靠了他指點。」
雲舒明白她說的是誰,不僅詫異,段無音一個瞎子怎麼可能會這些……轉念又想到,他也不是一開始就是瞎子的。南澤王世子可是聞名遐邇的神童。
「朕很好奇,你什麼時候遇見他的?」
賢妃露出懷念之色,「說起這件事來,還是易妹妹惹的禍。」
雲舒驚訝,這件事怎麼又牽扯到易素塵頭上了。
「陛下有所不知,當年易太傅和妙衡真人是忘年交的棋友,曾經帶著她來這奉天觀……」
這段往事雲舒也聽易玄英提起過。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易妹妹得了妙衡真人的青眼,賞賜給她一塊勾玉,當做隨身的護符。我後來知道了,眼饞得不行。說起來可笑,那時候我年幼無知,雖然跟易妹妹交好,但日常衣食住行,常常忍不住攀比……」
小女孩之間較勁兒的心理,雲舒能理解。
「我就費盡心思纏磨家人,找了藉口也來奉天觀參拜。那些年,妙衡真人身體尚好,奉天觀還沒有這麼冷清避世。」
「我來到道觀,哈,結果不用說陛下也知道。盤桓了兩日,別說什麼勾玉了,連妙衡真人他老人家的面也沒見到。我不甘心,想要從偏殿角落鑲嵌的裝飾品上撬一塊下來。於是趁著月黑風高,避開侍女悄悄溜過去,結果被困在高台上下不來。一直到了半夜,我哭得嗓子都啞了,直到他經過,才將我抱了下來。」
想起初遇,賢妃唇角浮起笑容。
雲舒心神觸動,按照時間推測……
賢妃知道他在想什麼,笑道,「就是陛下剛剛啟程投奔邊關的時候,也是林家剛剛向陛下提出退婚不久。」
「本來以為,他是陛下親眷,肯定會對我不假辭色,沒想到反而溫柔有禮。那段日子,我心情糟糕,退親這種事兒,畢竟會被議論。而且隔年,臣妾的母親又因病去世。心情前所未有的苦悶。」賢妃頓了頓,低聲道,「多虧有他在旁邊開解。那兩年,臣妾打著潛心道法的旗號,時常跑到山上來。長大了也沒有斷了聯繫。也虧得他有耐心,估摸著,他大概那時候把我當成小妹妹照顧了。畢竟後來,他的妹妹因為病重夭折……」
雲舒望著她。賢妃眼眸中的光芒和甜蜜沒有一絲虛假。少年相逢的時光最是真摯寶貴,從此傾心戀慕。
記得賢妃第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是平定前梁餘黨叛亂之後不久。是段無音從紫虛真人口中知道了自己魂魄出現問題,所以才讓賢妃出手試探吧。
還有之前在山上刻意下藥,導致他在季寰面前險些失控,說是陷害爭寵,只怕也有藉機留在山上的意思。
「幽居山上這些日子,每天都給他送花嗎?」雲舒笑問。
賢妃拋了他一個幽怨的眼神,「還不都是因為陛下將人家拋在這裡。一心只寵愛易妹妹。」
雲舒嘆了一口氣:「你這麼費盡心思為他,值得嗎?」
「臣妾知道,他是一心修道的人。這些年修得越發高深,無情無欲。」賢妃苦惱地道,「其實以前他並不是這樣,剛認識的時候他對我很好的。」
也許少年時候,段無音還沒有那麼冷心冷肺,所以才有了這一段溫情的時光?對賢妃這種痴迷,雲舒也不知道該同情,還是諷刺,尤其當他抬頭,看到走在廊下的那人時候。
賢妃也看到了,歡快地起身招呼道:「你來了,今天的插花做好了,用了新開的白茉莉,甜絲絲的。」
段無音不置可否,明顯的冷淡。
賢妃興致盎然地道:「我先送去你房間,你們先談吧。」說著,極有眼色地起身,抱著花瓶離開了。
「最難辜負美人恩。我看國師倒是絲毫不動如山。」雲舒道。
「對我來說,美人與否,有什麼區別嗎?」段無音無趣地反問。
雲舒盯著他的眼睛,確實,這傢伙是個瞎子,紅粉骷髏,並無區別,但是,賢妃這般執著的付出,他沒有絲毫感觸嗎?
「我真的納悶,你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沒有人類的感情?」這是他第二次提出這個問題了。也是他最困惑的,賢妃也罷,謝景也罷。就算是一條狗,養久了,也會有點兒感情的。段無音卻像是沒有絲毫觸動。
「你對謝景,真的沒有一絲一毫感情嗎?」
段無音嗤笑一聲,「陛下希望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回答?你會對一個工具動感情嗎?」
雲舒沉默了片刻,盯著他一字一句道,「包括之前假扮妹妹跟他通信的那段日子嗎?」
段無音的笑容漸漸消失。
明知道對方是個瞎子,雲舒卻被他眼中驟然浮現的陰霾嚇了一跳。但也證明,他猜對了!
陰霾散去,段無音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只是音調帶著涼意:「怎麼知道的?這件事。」
雲舒實話實話,「當初在太、祖皇陵前,夏德勝稟報發現了一條舊盜洞,推測是十年之前的。朕當時就動了疑心。」
「後來,朕有一次翻閱到太醫院往年的出診記錄,段小姐曾經有一段時間病重,就是謝景出發奔赴邊關不久,也就是十年前。」
而剛才賢妃說起往事,也提到她和段無音相識之後,段小姐病重夭折,讓他不由自主猜測,也許段小姐夭亡,比想像中的更早。段無音應該想要盜竊龍骨救她,卻沒有成功,畢竟不是專業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