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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不僅我們,只怕京城人人都欣羨,將軍有個好妹妹。前漢時候曾聽聞民謠說,生男無喜,生女無怨,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將軍如今也不遑多讓啊。」
江圖南笑容有點兒繃不住了。這個魯莽的傢伙。
易玄英盯著孟子義,冷然道:「住口!這是你對上司說話的態度嗎?」
孟子昊話語一窒:「你……」
「孟將軍從邊關回來,荒蠻地方待得久了,還是先學學尊卑等級才好。」易玄英慢條斯理地道。孟子昊回來之後,官職在他之下。
「你一個叛賊竟然也敢教訓我。」孟子昊咬牙。
「怎麼不能教訓你?於公,本官的職位在你之上,於私,你幾次敗在我手下,敗軍之將,有什麼可在我面前逞威風的?」他語調溫和,卻句句直戳孟子昊心口
昔日雙方為敵的時候,孟子昊曾經在他手上吃過敗仗。
眼看著兩人要吵起來。江圖南趕緊出聲打圓場:「兩位將軍噤聲,內廷豈能如此吵嚷。小孟,你還得去兵部交接,別耽擱了時間。」
孟子昊注意到四周侍衛往這邊看過來,也知道內宮吵嚷是臣子罪責,最終狠狠地瞪了易玄英一眼,轉身快步走了。
「小孟心直口快,請將軍不必介意。將軍青雲直上,是有些魯莽的傢伙看不順眼。」
易玄英被雲舒委任了殿前都指揮使的職務,這個任命,江圖南他們並沒有異議。知道主要還是做給天下人看的,彰顯新朝對肯歸順的前梁餘黨是多麼大方,哪怕之前站錯隊也沒關係,及時撥亂反正,依然有恩澤庇佑。
效果還真是不差,畢竟天下人皆知,易氏一族跟新帝仇深似海。如今連他們都肯歸順,妹妹當寵妃,哥哥當將軍,自己還有什麼放不開的呢?
從各處密探得來的消息,這段時日殘餘的前梁黨羽們各自消停了,
無論他們是恐懼馮源道一黨的敗亡,還是因為從易玄英身上看到了歸順的好處。總之,朝廷真的輕鬆了不少。
唯一受損的,可能就是易玄英的名聲了。畢竟兩人之間不僅因為篡位,還隔著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任何一項,在這個時代都是血海深仇,他竟然能放得下,向著仇人俯首稱臣,原本清貴的名聲不免受到影響。
江圖南此時故意說起這個話題,明面上是責備孟子昊魯莽,效果卻是將利箭往易玄英心口戳。
偏偏易玄英並不生氣,連臉色都沒變,只笑道:「江大人這般口才,難怪不討女孩子喜歡。不過也無妨,陛下喜歡就好。」
這下子輪到江圖南胸口發悶了,想要反駁,以他辯才,竟然找不出合適的言辭來。
不禁大笑著搖頭,「久聞將軍是寡言多思之人,只怕傳言有誤啊。」
又嘆道:「人生際遇,有時候格外離奇,就在一年前,我萬萬想不到,能跟將軍這般心平氣和地說話。」
能把剛才幾句對話稱之為心平氣和,這傢伙的臉皮厚度果然是自己不能及的。易玄英無語。
兩人以前就很熟悉了,同殿為臣,卻分屬不同的陣營。
易玄英笑道:「我也沒想到,畢竟,去年的這個時候,我還忙著設局除掉江大人。」
比起武功通神的楚王殿下,這位讀書人出身的謝景謀主向來是他們清除的頭號目標,易玄英親手策劃的伏殺就不下兩次。
江圖南笑著摸了摸下巴,「將軍的布局向來凌厲,去年這個時候我可是在床上躺了足足一個月。不過在下強撐病體,在巴山腳下布的局,想必將軍也吃了點兒苦頭。」
易玄英笑了一聲,那次他可不是吃了點兒苦頭,險些連性命都交代在山腳下。這人用計之綿密毒辣,讓他忌憚不已。
提到這些險惡的過往,兩人之間的氣氛反而詭異地緩和下來。
看著他的笑容,江圖南不得不感佩:「將軍果然灑脫,我原本以為將軍的性子,是絕不會俯首稱臣的一天。」
「人生總有些意想不到的變故。」易玄英語調平淡。
江圖南看了他一眼,笑道:「其實在下對將軍,早年也非常嘆服,可惜立場不同,無緣合作。而易太傅更是學究天人,我作為末學後進,還曾經在太學聽過他老人家兩次授課,萬分感佩。」
「父親學識再淵博,也已經是過去了。將來的天下,只怕還要看陛下和諸位大人。」
「將軍能放下仇怨,是天下之幸。」
易玄英目光沉沉:「畢竟舍妹是唯一的親人了,所以江大人不必擔心,只要御座上那人一天不變心,我就不會離開。」
說完,轉身離去。
江圖南看著他的背影,目光叵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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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孟子昊吵架了?」當天下午,易玄英入內奏對的時候,說完正事,雲舒問了起來。
「是有幾句口角之爭。陛下恕罪,是臣之過。」
「只是口角之爭,又沒動手,算什麼罪過,況且也是他先挑釁。」雲舒說完,又溫聲道:「覺得受氣了嗎?」
易玄英有些驚訝,抬頭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頭:「臣沒有。陛下無需憂慮。」
雲舒知道在自己陣營裡頭,易玄英這段日子不好過。江圖南這種圓滑的也就算了,偏偏原主麾下的人才,多是剛直強硬款兒的,而且大多出身寒微,對易玄英這種清貴公子出身的先天不對路,更別說他又是叛臣歸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