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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長廊,戴元策迎上來,躬身道:「陛下,狄人俘虜已經清點完畢。」
雲舒強壓下煩躁,去了校場。
之前戴元策領兵突襲,一舉將狄人精銳掃蕩乾淨,除去斬殺兩千之外,還有三四千名俘虜。
校場上,百餘名狄人被押送在此。都是叛軍中的領頭軍官,不少人身上帶著傷。戴元策知道皇帝這一次對叛軍要從寬處置,但摸不清楚寬赦的範圍,所以將領頭的都押送來了。
「首領名喚蘇泰爾,是北狄宗室,三年前被俘虜進京,因為年齡尚小,沒有斬殺……」戴元策介紹著幾個重點俘虜的情況。
雲舒不想大開殺戒,但也知道,殺雞儆猴是必須的。
目光掃過,幾個領頭羊被禁軍扣押著跪在地上,中間就是那個叫蘇泰爾的武將。
後頭的上百人都是武官和親兵,倒是沒必要牽連那麼廣。這些人普遍年齡都不大,年齡大的基本都死在當年的戰場上了。
見到雲舒走近,這群俘虜人人眼中閃現仇恨。
當中的蘇泰爾尤甚,抬著頭,陰鷙地盯著自己。雲舒毫不懷疑,沒有禁軍的鉗制,他會立刻撲上來撕咬。
「你就是蘇泰爾?」
「狗賊!就是你爺爺我……啊!」
旁邊禁軍聽見他出言不遜,衝著他臉頰就是一拳,蘇泰爾慘呼一聲,撲倒在地。
雲舒蹙眉,正要開口,心神微動,睜開了氣運之眼。
出乎預料,眼前蘇泰爾氣運只是普通的青色,其餘幾個領頭的武將也是如此。反倒是後頭親兵中的那個少年……
「蘇泰爾」爬起來,衝著地上吐出一口血水,眼神依然狠辣,「要殺要剮,隨便你吧。」
雲舒回過神來,冷笑一聲:「朕一向寬宏,對此番的叛亂者,只殺領頭的就好。」
「蘇泰爾」悄悄鬆了一口氣。
雲舒卻繼續道,「不過朕不想殺你。」他抬起手,指了指後頭親兵隊伍。
「就殺他吧,左邊第二個。」
真正的蘇泰爾猛地抬起頭。
雲舒話音剛落,立刻有兩名禁軍衝上去,將他從人群中拖了出來。雖然他們不明白皇帝為什麼點出這個人,但軍令如山。
原本跪在中央的「蘇泰爾」急了,「你這個狗賊,要幹什麼?要殺要剮衝著我來!」
不必雲舒回答。
蘇泰爾冷笑一聲:「別說了,嵐折,人家已經認出來了。」
所有人恍然大悟,原來這位才是真正的蘇泰爾。
戴元策臉色發黑,這是他的失誤。
被拉到中央的空地上,蘇泰爾卻不肯跪下。押送的士兵猛踹膝蓋,逼迫著人跪了下去,然後按住肩膀。
骨頭碎裂的細微聲響起,蘇泰爾悶哼一聲,卻沒有出聲。急促地喘息兩下,他抬起頭,冷冷盯著雲舒。
雲舒微怔,這才看清楚他的眼睛是非常漂亮的冰藍色。
狄人跟中原百姓容貌不同,但這麼純粹的藍眼睛還是很少見。其實仔細看,眼前之人年齡真的不大,也就十六七歲模樣。
心中微有憐憫,「朕此番從寬處置……」
話沒說完,就被蘇泰爾冷笑著打斷了,「別假惺惺了,你這種殘暴之人,也配提寬宏二字?」
一邊說著,他猛地抬頭,衝著雲舒吐了一口唾沫。
雲舒後退一步,還是有一點兒唾沫星兒落在了靴子尖兒上。
負責鉗制蘇泰爾的兩名禁軍都變了臉色。
一道黑影閃過,是戴元策一個箭步衝上去,狠狠踢在蘇泰爾胸口,沉悶的聲響之後,蘇泰爾臉色瞬間慘白,要不是有禁軍壓制著,整個人都要飛出去。
饒是如此,鮮血從唇角溢出來,撲倒在地。
當眾侮辱皇帝,這是九族之罪!這叛軍首領原本就已經必死無疑,但同樣是死,斬首示眾或者千刀萬剮還是有區別的。
被一腳廢了大半,他伏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唇角溢血,他抬起頭,死死盯著雲舒,都是刺骨的恨意。
雲舒迎著他充滿戾氣的目光,剎那間一種怒火湧上心頭。
他怒極反笑:「你這種卑鄙小人,也配跟朕叫板嗎?」
「身為首領,不知道保護族內婦孺老人,卻驅趕他們當做前驅為自己犧牲,自己龜縮在後,伺機逃竄。被俘虜之後,又要屬下冒名頂替,代為受死,有這等貪生怕死的宗室皇族,難怪亡國。」
「你,你懂什麼,」蘇泰爾不怕死,卻不願意受這種指控,伏在地上,牙齒咬出血來,「要不是你百般凌虐……」
「百般凌虐!」雲舒聲音如寒冰,「當年你們勢大,屢次南侵,屠殺中原百姓,如今不過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竟然聲聲控訴起來了。」
四周禁軍士兵大都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之前北狄強盛,中原飽受欺壓,苦不堪言,這些士兵的戰友父兄多有戰死北疆的。這幾年狄人在京城飽受欺壓,很多也是百姓自發的仇恨。
只有戴元策望著雲舒,表情驚詫。皇帝極少有這麼憤怒的時候。
蘇泰爾只覺眼冒金星,胸口疼得要裂開,咳出兩口鮮血,他悽然一笑:「你是勝利者,隨便怎麼說吧。」
「死是榮耀,寧願站著死,也不要跪著當狗活下去。」這一句他是對著身後的部屬說的。
煩躁和怒意湧上,無法控制,雲舒冷笑,「這麼有志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