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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她輕聲說:「進來睡吧。」
陸嘉鈺一怔,沒來得及反應,門從裡面打開。
光從門縫裡透出來,暖黃色的,很淡,是她的夜燈。
他推門進去,她將椅子搬到一側,地上留出空隙來,從櫥櫃裡找出一張涼蓆,鋪上墊被,翻出一張涼毯。
「枕頭在外面。」
她提醒他。
陸嘉鈺瞧著她的小臉,真是半點情緒都看不出來,渾身上下就沒多少心眼,僅有的都用來對付他了。
他沒胡攪蠻纏,只道:「我去拿。」
再回來,她已經躺下了。
姿勢平平整整的,手和肩膀都藏在被子裡,連睡覺都顯得乖巧。
陸嘉鈺琢磨著自己的進度,第一晚睡在客廳,第二晚睡在屋裡,雖然在地上,也算有進展,這麼一算,明兒晚上就能睡床了。
「我還是頭一回睡地上。」
陸嘉鈺慢條斯理地躺下,語氣沒半點不悅,像是自言自語。
換了一個視角看這個房間,感受很不一樣。
在床上,他懷抱軟香溫玉,沒注意過其他的,這會兒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睜眼就是天花板,轉個身是黑漆漆的床底,不然就是對著門。
看哪兒都不爽快。
只有一點,讓他不太好受。
他忽然意識到,睡在靈犀胡同時,沒給她開過夜燈。
從未,一次都沒有。
陸嘉鈺閉了閉眼,喉結滾動著,開口問:「睡在我那兒怕不怕?夜裡屋子裡很黑,我沒給你開過燈。」
沉寂許久,她輕聲應:「不怕。」
「從小就怕黑?」
尤堇薇睜開眼,回憶著自己為什麼會怕黑。
「小時候,回家路上有一家遊戲廳。早上上學的時候開著,晚上回家的時候也開著。從門口往裡看,能看到一張撞球桌,我有時候會想,裡面是什麼樣子,為什麼裡面的光顏色不一樣。」
「這條路走了一年,每一次我都往裡看。」
「在某個傍晚,我走進去了。」
他一頓:「然後呢?」
尤堇薇:「我膽子太小,有人來摸我的頭髮就嚇跑了,慌不擇路,跑了半天才從後門跑出去。後面是一條巷子,黑漆漆的,像吃人的怪獸。」
「那條路,好黑好黑。」
陸嘉鈺張了張唇,發覺喉間乾澀,清了清嗓子:「小時候自己回家?」
尤堇薇「嗯」了聲:「爸爸在醫院工作很忙,外公外婆經常出差,去外地上課。後來我換了一條路走。」
她說著,聲音越來越輕。
漸漸睡著了。
陸嘉鈺等了一陣,聽她呼吸變得平穩,坐起身靠近床沿,注視著她的睡顏,睡著了也乖。
許久,他回到原地躺下。
-
周末的最後一天,小院兒里安安靜靜的。
尤堇薇琢磨著她的花,陸嘉鈺和尤靳虞一塊兒出門打球去了,她沒什麼興致,不想出門。
胡同附近的籃球場簡陋窄小。
近處是破破爛爛的球場,遠看是延綿的沙漠,乍一看還有點硬核。
尤靳虞來得次數多了,認識不少人。
他打了聲招呼,瞥了眼陸嘉鈺,問:「確定能打?」
陸嘉鈺鬆了松筋骨,懶聲道:「試試就知道了。」
他不知道多久沒玩這麼簡單的運動了,打從高中畢業就沒玩兒過,別說尤靳虞那小鬼眼神挑釁,看得他那股子勁兒就上來了。
一群人簡單分了隊,陸嘉鈺和尤靳虞一個隊。
兩人都不怎麼情願,但礙於是公平分組,都認了。
陸嘉鈺上手快,見和尤靳虞配合不錯就開始耍帥,把頭髮一撥,單手扯了球衣,讓邊上的小鬼給他拍視頻,一會兒發給簇簇看。
尤靳虞:「……」
「太油了。」
陸嘉鈺:「你懂個屁,有本事你把你姐哄好了。晚上還要找姓林的吃飯,你故意的吧?」
尤靳虞:「廢話。」
說著話,不妨礙陸嘉鈺發揮。
他做了個假動作輕鬆騙過防守,往後進攻,隨即屈膝跳起,手臂伸展,籃球被他掌控,指哪兒打哪兒。
一場下來,兩人大汗淋漓。
動作同步地走到邊上蹲下,大口喝水。
陸嘉鈺隨手抹了把汗,望著遠處的黃沙,問:「她是真心的嗎?和我分手的話。」
尤靳虞輕喘著氣,低頭看汗水打濕水泥地。
片刻後,他問:「你在意嗎,她的真心。」
陸嘉鈺一笑,自嘲道:「我不在意,能在這兒和你蹲著?」
尤靳虞:「你以前不在意,不在意她的工作、家庭,社交圈,不想費心思了解她。」
「……」
「開始是。」
尤靳虞一口氣喝完剩下的礦泉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陸嘉鈺,平靜道:「重新開始吧,從了解她開始。」
-
兩人打完球,回到小院。
一個比一個沉默。
尤堇薇左看右看,這兩人怎麼了,難不成又吵架了?她不想管,就當沒看到。
臨近五點,三人準備出門吃飯。
地點是林斯昀定的,他親自開車來接人。
車停在胡同口,經典的勞斯萊斯幻影。
無數人為車內夢幻的星空頂而著迷。
林斯昀等在車邊,看到陸嘉鈺時毫不意外,淡聲問:「陸總也在,聽阿虞說你和尤老師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