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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歲,鄴陵人,自小生活在鄴陵,高中畢業後考上了京大,民俗專業,去國外當過半年交換生,今年剛畢業,目前就職於一家手工藝工作室。
她輕聲說:「我在鄴陵沒有家人,家裡太空,我不想回去。」
只回答了第二個問題,避開了第一個問題,細聽她嗓音發顫,陸嘉鈺側眸看了眼她泛紅的鼻尖,關上了車窗。
「今天……」
他話開了個頭,被響鈴打斷。
尤堇薇的電話響了。
她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半晌才接起電話,說話聲音照舊很輕:「阿虞,過年好。」
電話那頭,尤靳虞站在深雪裡。
退後幾步看一片漆黑的小院,問:「你不在家?」
尤堇薇應:「我出差了,春天才能回去。外面冷,早點回家去吧,我不是一個人過年。」
尤靳虞問:「去哪兒了?」
她不說話。
「去鄴陵了?住在酒店?」
尤靳虞一猜一個準。
他捏緊手機,嗓音微澀:「姐,媽讓我和你說新年快樂。她還讓我給你帶紅包了,等你回來我給你。」
尤堇薇知道,媽媽不會的。
不會和她說新年快樂,也不會給她帶紅包。
她只是輕聲道:「新年快樂,阿虞。記得吃蛋糕。」
-
半小時後,車停在酒店門口。
陸嘉鈺反手關上車門,倚在車邊點了支煙,無聲地站在風裡,打量著連名字都沒聽過的酒店。
辛辣的煙味融化在冷冬里。
尤堇薇和他隔著點距離,從她掛了電話他就沒出過聲,看神情冷淡,似乎又不高興了。
她繞上圍巾,溫聲道謝:「謝謝你送我回來。」
陸嘉鈺抬眸,盯著她楚楚動人的臉。
半晌,他輕嗤一聲,咬著煙打開車門,作勢要走。
尤堇薇看著他略顯冷漠的側臉,指尖蜷縮,鼓起勇氣喊:「陸嘉鈺。」
陸嘉鈺微頓,轉頭看去,她站在冷風裡,透白的臉暈染著初春的顏色。
他在等,等她說話。
幾步之遙的女人杏眼微彎。
她說:「陸嘉鈺,新年快樂。」
-
自年夜後,尤堇薇沒再見過陸嘉鈺,她和小迷依舊相互發著微信。偶爾她在忙,他就乖乖地自言自語,自得其樂。
初七這天下了雨。
下午兩點,尤堇薇將畫好的圖紙發給合作人確認,款式不複雜,勝在精巧、別出心裁,顏色暈染得很漂亮。
合作人問她方不方便再去趟那處私人園林,說程總今天正好在,如果他覺得沒問題就可以動工。還給她發了個紅包,說過年沒休息辛苦了。
尤堇薇不怕辛苦,也不怕工程量而複雜。
最怕的就是和甲方面對面交流,和人相處好難。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老實換衣服出門,她照舊裹了厚厚的羊絨大衣,高領毛衣遮住下巴,大半張臉都埋進了圍巾里,如果圍巾上羊毛不往她嘴裡跑就更好了。
雨日總是令人煩惱。
雖說雨滴沙沙刮過屋檐的聲音清脆好聽,但路上容易積水,趟水而過的路段總是令人心生不喜。
尤堇薇下了車,撐著傘小心翼翼地跨過水塘,等進入園內才鬆了口氣,放下傘拿出畫稿往裡走。
這大冬天的,有錢人倒是風雅。
兩個人頂著寒風細雨在亭子裡品茶。
程衛一臉愁苦,這些天陸嘉鈺可沒把他折騰死,他氣不過,大怒道:「難不成這個項目缺了陸嘉鈺我就辦不了了嗎?大不了不掙這個錢,我受不了這委屈。」
朋友嘆氣:「誰讓他姓陸。你滿地去找,像陸嘉鈺這樣身份的人能找出來幾個?我可聽說了,他和家裡大吵一架,是被發配到鄴陵來的,只是走個過場,沒幾個月就回去了,你忍忍。」
程衛猛灌一杯茶:「什麼叫發配?我們鄴陵哪兒差了!」
朋友給他續上水:「不是這個意思。說起來這件事也不是秘密,陸嘉鈺對鄴陵有感情,他已故的母親就是鄴陵人,他肯定想辦好這個項目。」
程衛匪夷所思:「陸夫人不是健在嗎?繼母啊?」
朋友道:「是繼母,和陸正明生了個女兒,還在上初中。嚴格來說他是獨子,你可千萬放在心上,這不是只是項目的事,想想將來不止鄴陵,還有洛京。」
程衛摸了摸腦袋,心說乖乖,哄女人他還有點本事,男人怎麼哄?
下一秒,他看見了尤堇薇。
簡單幹淨的姑娘像深冬綻放的花苞,白潔澄淨,一路走來步步生蓮。
程衛忍不住想,若是他老婆不生氣,他還真想雇幾個姑娘穿著漂亮衣服成日在這園內走來走去,什麼都不用做,只為賞心悅目。
許久,他道:「我有個辦法可以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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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豆石巷十六號。
小迷再一次通關遊戲,起身走到門口往外一看,躺椅上的男人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他走到邊上晃了兩下椅子,用不標準的的口音喊:「起床了。」
露在毯子外的藍發安安靜靜,沒有動靜。
他用力一堆:「陸嘉鈺,起床!」
「……」
寂靜過後,底下的人極輕地嗤笑一聲,含著困意問:「不裝啞巴了?服了你,啞巴也裝得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