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
徐秉然心情很複雜,屏幕上是他小號的朋友圈,都是心情大起大伏的時候發的,典型的青春傷痛語錄,的確是……不堪入目了點……
那時候哪想這麼多,反正是僅自己可見,什麼話都往裡面發了,想說的、不敢說的、敢說但沒機會說的,哪能想到有一天會被夏聽南看到。現在回過頭看,他只覺得矯情,那些話對他自己發的嗎?怎麼跟個姑娘似的……
「怎麼?不敢讓我看?厲害啊徐秉然,視奸了我好幾年了吧,怪不得知道我喜歡那手錶,我後來還說自己喜歡一個包,你怎麼不買那個給我?」
「買不起。」確實太貴了。
夏聽南好氣又好笑,徐秉然這人真是……
「還有你身上的疤,你還想瞞著呢?你瞞著誰都好,瞞著我做什麼?」說起這個,她是真的有點不高興了,「還不給我如實招來?別人說的不算數,你自己來和我說。」
徐秉然閉上眼,開始裝死。
她盯著他,忽然說:「睡了?那我走了。」
他又睜眼了:「別走。」
……
其實徐秉然不是很願意回憶當年的時候,因為那幾年他過得的確不算太好,一開始是身體不行,後來工作上又忙,但這些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最難過的還是夏聽南不在他身邊。
徐秉然說:「夏聽南,我就是不想告訴你。」
很單純的不想告訴她自己發生了什麼,不想她擔心,也不想繼續糾纏她,他想他是不是做錯了,不該利用夏聽南的心軟,窮追不捨這麼多年,但凡換一個決絕果斷的人,可能早就厭煩他,而夏聽南忍到那時候才爆發,對他已經是仁至義盡,是他太過分。
夏聽南想辯解,她沒有忍,也沒有討厭他,但張了張嘴,還是沒說話。
因為她不能完全地說沒有厭煩過徐秉然的追求。
她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人,甚至有時候脾氣還挺大,總會有受不了的時候,但她的自我調節能力的確好,想到對方是徐秉然,而且的確幫了她不少忙,人總得懂感恩,她的愧疚和煩躁最後還是被她中和成了「算了」。
唯一一次的爆發就是在四年前,但當時拉黑他後,沒幾天就後悔了,寫了一篇四百字的文章表達自己的歉意,每天發一次好友申請,有事沒事給他打個電話,但徐秉然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一點回聲。
徐秉然看她一眼:「我知道你沒討厭我,我只是對自己沒信心。」怕自己再糾纏下去,夏聽南會不會有一天真的討厭他,他對這種假設感到恐懼。
夏聽南扯起嘴角:「你可是徐秉然,你怎麼能對自己沒信心呢。」
「徐秉然只是個普通人。」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通天的能力,在人世間踽踽獨行,會因為要陪一個粘人的鄰居妹妹而煩躁,會因為成績而努力,會因為失去親人而痛苦,會因為喜歡和愛患得患失。
他和夏聽南也沒什麼兩樣,只不過他更成熟,會偽裝罷了。
所以那時徐秉然把自己的愛放置了,放在那裡不聞不問,不去找夏聽南,他以為自己能堅持很長時間,至少不要想到夏聽南就心潮翻湧,然後他會在日復一日的單調生活中逐漸遺忘自己的感情。
但這只是他以為,實際上他做不到,所以他只能把夏聽南的朋友圈當藥,累了病了就吃藥,然而這藥治標不治本,而且是藥三分毒,他在長久的離別中越發想念夏聽南。
他想給自己,也給夏聽南緩衝的空間,安穩好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再去找夏聽南。如果,他是指如果,她身邊還沒有別人,那他就再試一次……無論如何,即使被她討厭,也要再試一次,他不想後悔。
但夏聽南回來了,在最好的時候。
徐秉然朝她晃了一下手。
她還有點生氣,不知道是在氣自己還是在氣徐秉然,看到他的動作又下意識伸手,然後被他的力量拉近,跌坐在床邊,她側著頭看他,聽到他說:別離我這麼遠。
於是夏聽南又靠近了一些,忍不住伸手靠近他的臉。
他把臉貼進她的掌心:夏聽南,你都知道了,不要取笑我,也不要罵我。
夏聽南不說話,也不敢看他,心軟成一灘泥。
……
夕陽逐漸下沉,夏聽南在病房裡陪徐秉然,下班後谷亮和薛凱帶著辦公室主任一起來了,來的時候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主任笑著說:「徐秉然,這次你三等功沒跑了,說不定還有個二等功拿,你這算不算因禍得福。」
旁邊大家都在笑,一副替他高興的樣子。
但徐秉然只是愣了一下,然後搖頭。
因禍得福……哪來的禍?如果非要說禍,那徐秉然覺得多年前父親與落水兒童兩人雙雙殞命,那是災禍,還有三年前他從火場裡救出了一個孩子,但那個孩子卻永遠失去了哥哥,那也是災禍。而他救下醫生,沒有讓行兇者傷害到無辜的人,只是自己受了點傷,而現在只需要靜靜養一段時間就又可以活蹦亂跳,這並不能稱得上災禍,甚至不能算得上吃苦。
眾生皆苦,世界上比他苦的人是難以計量的,有人生下來殘疾,有人一輩子顛沛流離,而他已經是十分幸運的那一個,有健全的身體,有房子住,有體面的工作,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個夏聽南。
不過夏聽南也要上班,並不能一直陪著徐秉然,但她只要有空就會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