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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剛打開,呼嘯而來的冷風就迫使他迅速關上,新鮮空氣沒聞著,倒吃了一嘴土。
徐叔從後視鏡上看到,開口詢問:「是不是悶,要不把溫度調低點?氣象局說今晚有暴雨,看外面這大風,估計快下了。」
傅成北眉頭緊擰,胸口憋著一口悶氣,道:「不用。」
徐叔沒再說話,從後視鏡看了路望遠一眼。
男生正閉著眼,靠在椅背上,整張臉埋在昏黃的陰影里。徐叔見此遙遙頭,於心底嘆了口氣,暗道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這倆孩子還是沒走出來。
到家時天已經黑了。兩人剛進玄關,鞋都沒來得及換,一長串蹦躂蹦躂的聲音便由遠及近傳了過來。
眨眼間,一隻毛髮光亮的大型犬呼哧呼哧衝到兩人旁邊,雨露均沾各舔了兩人一口,並用鼻尖把同樣大小的拖鞋推到他們腳邊。
傅成北見到自家狗,心情稍微好了點,換了鞋就開始狂揉狗頭,半蹲下身揚唇問:「望望,想爸爸了沒?」
剛還興奮激動的狗一聽這話,瞬間呆住,沒敢吱聲,耳朵壓成飛機耳,抬起冰藍色的瞳仁瞅向路望遠。
傅成北剛那話顯然是在給狗挖坑,不怪狗不答應。狗如果回應了,無論點頭搖頭,都等於承認傅成北是望望的爸爸,可「望望」這個名字指的究竟是誰……
狗在家能存活這麼久,這點邏輯還是拎得清。
路望遠早換好了鞋,他垂眸看了眼傅成北線條緊繃的背,邁開長腿越過他,淡淡道:「北北,過來。」
狗賊里賊氣瞟了眼傅成北,然後一扭屁股,搖著尾巴屁顛屁顛跟路望遠跑了。
操!傅成北低罵一聲:「兩隻狗湊一塊了!」
廚房裡的張姨聽到動靜,出聲喊:「小黃花,是不是倆小伙子回來啦?」
狗的大名叫黃花,小名叫小黃花,是傅家女主人江女士起的。
黃花跟在路望遠身後,聞聲嗷了兩下。
張姨拿著湯勺探出頭喊:「先去換身衣服,飯很快就好!」
路望遠應了聲,帶著狗上樓去了。
傅成北翻著白眼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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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傅成北率先回了房間。
洗完澡,因為心情煩悶,本想趴陽台上抽根煙,不料外面已經暴雨如注,樹木隨風狂亂震顫,昏暗天地間像一張由雨絲製成的大網,密密麻麻,任何事物與情緒在其中都無所遁形。
傅成北在冷風中靜靜待了會兒,轉身關了陽台的窗,拉上了雙層窗簾。
房間裡光線明亮,隔音極好,聽不到一絲風雨聲。可空氣中那股潮濕陰冷的味道卻無處不在,時刻提醒著傅成北外面正在下雨。
一如九年前那個蒼白的夜晚。
他煩躁地甩了甩還在滴水的短髮,倚在窗台邊,擺弄花瓶里那幾株白色風信子,馥郁的香味隨即漫入他鼻腔。
當下不在花季,這幾株是他買的。
如果在二月,那他窗台上必定擺著好幾盆白色風信子,涼風一吹,整個房間都是它的香味。
說來奇怪,傅成北也不懂自己一大男生,為何會突然喜歡上這味道。
只記得十三歲那年,他如願以償分化成Alpha後,最先聞到的氣味就是它。
起初他只覺得它很香,隱秘恬適,合他心意,但並不知道這是風信子,直到有次偶然路過花店,清風一吹,即便幾十種的花香混在一起,他也準確無誤捕捉到了那絲令他著迷的味道。
那天在花店,他湊在好幾排花架上聞了整整一下午,直到日落黃昏、嗅覺快要麻痹時,終於遇見了最角落的那株白色風信子。
傅成北最後用指尖碰了碰潔白細軟的花瓣,轉身坐到桌子旁,拿出一張化學試卷準備寫。
快月考了。
化學始終是他所有科目里的溝壑,要不是化學不行,年紀第一也輪不到那隻狗。
但只寫了倆題,就無法再繼續,易感期前期撞上下雨天,這是要他炸的節奏。
傅成北扔了筆,半吊在椅子上無所事事,眼睛時不時瞟房門一眼,像在等著什麼。
半晌,門口還是靜悄悄的,半隻鬼也沒有。
傅成北一蹬桌子,帶著撒氣的力度,臉上掠過一抹戾氣。他滑著椅子移到另一張桌旁,打開抽屜胡亂翻了翻,挑了塊掌心大小的木料,用刻刀開始雕。
柔和燈光下,男生埋頭趴在桌面上,側臉輪廓稜角分明,肩背平直,後頸那塊微微凸起的骨頭上還殘留著水珠,在燈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
傅成北從小就喜歡木雕,不是單純的興趣,而是參賽拿過獎的。一樓客廳有面牆,全是他雕的小物件,各種東西都有,雖沒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但也足以拿得出手。
放以前,他能一動不動坐這兒雕到半夜,今晚顯然心緒不寧。
走兩刀,眼睛往門口一瞟。
再走兩刀,又是一瞟。
瞟到最後,手裡木料沒成形,倒把人氣成一隻河豚。等實在受不了扔下刻刀準備出去時,門外終於有了動靜。
「咚咚咚。」
不輕不重的敲門聲。
傅成北焦躁不安的心立刻靜了下來。
他沒立即應聲,悄悄挪動步子,做賊似的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拿起木料和刻刀,呼出一口氣,淡淡沖門外道:「門沒鎖。」
下一秒,路望遠拿著幾張卷子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