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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二點整。
蜜糖裡頭卻是燈火通明,一張小方桌,一頭坐著宋蜜糖,一頭坐著被抓住的搞鬼者。
程時站在那裡,玩弄著剛剛找出的遙控音響,等著聽宋蜜糖「審問」那人。
宋蜜糖遞了一杯水過去,然後一言不發,眼神陰森森地盯著對面的人。
她對面坐著的人,一身黑色的唐裝,花白的頭髮梳在後頭,臉上皮膚皺巴巴地貼在骨頭上,但眼睛很有神。面對著宋蜜糖無聲的怒火,他縮了縮腦袋,老老實實地開口:「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我一把年紀還玩這個容易嘛……」聲音居然還有點委屈。
這個時候,程時忽然想起,他見過這個人。
那天他在咖啡館的二樓,看見宋蜜糖送一個老頭出門,還小心攙扶著,那個老頭就是眼前這人。
宋蜜糖現在氣得要死。
這個老人姓祁,幾天前來蜜糖里用餐,他來得很晚,中午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悠悠地拄著個拐杖過來,進來蜜糖里,也不急著坐下,四處轉悠,左看右看 ,似乎對這裡的裝修很有興趣。
用餐的時候,老頭非要小夏把她叫來,說要跟廚師聊聊,因為當時也沒有客人,而且她最近睡得很好,不用急著補眠,就耐心地陪這個老人聊起天來。
一開始就被問了年齡身高學歷背景等等東西,令她有點窘迫,試探著問老爺爺這是要幹啥,該不是要給她介紹對象吧。
結果這位祁老伯鼻孔朝天,重重一哼:「你才配不上我孫子!」
弄得宋蜜糖一頭霧水。
好在後頭,老頭轉移了話題,開始跟她聊食物,就她做的三道菜點評,處處挑刺,一旁的小夏都聽不下去了,好像大吼一聲「不好吃你就別吃啊」,可是宋蜜糖卻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老頭的話雖然刻薄,也有誇大其詞的地方,但是說的真是一點沒錯,連她用的食醋味道不正都挑了出來。她慣用的食醋售罄,無奈只好換了另一種,自認味道差別不大,別的饕客都沒說什麼,唯獨老頭吃了出來。
這個祁老伯不是資深大廚,就是一個老資格的饕客。
所以宋蜜糖笑眯眯地任他罵,末了還虛心地問一些解決辦法,緊接著再和祁老伯聊別的菜餚,越聊越興起,老頭似乎去過很多地方,無論國內國外,吃過的大小名店也是很多,所以說起美食頭頭是道,宋蜜糖有受益匪淺的感覺。
因此那一天,程時看見宋蜜糖恭敬地送老人離開,雖然老人的臉色很臭,她也絲毫不惱。
不過今天,兩個人的角色恐怕要換位。
程時從來不知道,宋蜜糖發起怒來這麼有氣勢。
「啪」的一聲,宋蜜糖把手中水杯往桌上重重一摔,抱臂冷笑:「原因?什麼原因?祁爺爺,前兩天你還說我不尊老愛幼,我看是你為老不尊!大半夜跑別人家裝神弄鬼算怎麼回事!走,現在就跟我去派出所,明天就去告你私闖民宅,意圖入室盜竊!」
祁老伯再次縮了縮腦袋,委委屈屈地捏捏自己的衣角,前兩天訓斥宋蜜糖的氣勢全無。他顫巍巍地舉起一隻手:「丫頭,我有原因,真有原因……你,你跟我來……」老頭站起來,轉頭看程時:「小伙子,拿個手電跟起子來。」
宋蜜糖冷笑一聲:「程時,去,我看他還能搞什麼鬼。」
程時剛想應「好」,卻猛然覺得不太對勁,聽宋蜜糖的口氣,他……他怎麼覺得自己成了她手下員工呢?
對面的清吧店主看到蜜糖里半夜開門,有點好奇地站在門口往這邊看。
老頭走到「清嘉巷23號」的門牌下,一手起子,一手電筒,開始拆牌子。
宋蜜糖急忙阻止:「喂,這個不能拆!這是街道標誌!」
「待會裝回去,」老頭瓮聲瓮氣地回答,「這不是怕你不相信我,所以給你點證據嘛。」
他要找的證據就藏在門牌下。
宋蜜糖搬過來的時候,門牌號就一直在這裡,所以她並不知道,門牌之下,居然有字。
在手電筒的照射下,一個雕花小框中娟秀的「祁宅」二字,赫然顯現。
「這是我家老宅,祁宅兩個字,是我祖奶奶的字跡,她當年是大戶人家的閨女,字寫得可好了,這宅子讓她寫名字,也說明她和我祖爺爺多麼恩……」
宋蜜糖毫不客氣地打斷:「你說這是你家祖宅,就是了?全天下姓祁的又不是你們一家!而且這房子都賣給我了,合法轉讓,你為了能低價拿回宅子,裝神弄鬼嚇我,手段真卑鄙!」不知道她有多怕鬼嗎!
「我,我也是沒辦法,這宅子可能是我們家在大陸的最後一點祖產,無論如何都想拿回來……」老人從懷中掏出一本泛黃的冊頁,遞到宋蜜糖手上:「這是我父親的當年寫的一些筆記,我孫……我趁你不注意,從宅子裡找到的,你看看吧。」
毛筆書法,豎行排版,半文言的遣詞造句,宋蜜糖看得很不習慣,就被程時接手了過去,他說自己小時候練過好幾年書法,讀起來肯定比宋蜜糖輕鬆。
那是小時候好不好。
……算了,不跟他計較。宋蜜糖聽著程時挑一些段落念出來,逐漸明白自己擁有的是個多麼神奇的宅子。
這宅子的第一代女主人,也就是寫「祁宅」的女人,算是下嫁,她的丈夫從商,祖上還做過木匠活,懂一點機杼,當年建這棟房子的時候,為了方便,特別設計了一些小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