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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沒事就行。」趙平壤看了看他的手腕,從抽屜里拿出貼膏藥,替他貼上道:「你先回家休息兩天吧。」接著把單子做了標記放下,自己過去搬。
「我不急。」姜茂朝他說了句,隨後百無聊賴地站在門口。這時一輛老式涼粉車經過,喇叭里循環地播著:涼粉、綠豆涼粉、好吃的手工涼粉。
姜茂看著乳白剔透的涼粉,伸手攔下,問多少錢。小販說:「小碗五塊,大碗六塊。」
「小碗吧。」
姜茂看她用涼粉刮刮下一碗,然後麻利地澆上一層蒜汁,一層芝麻醬,幾粒油炸花生米、黃瓜絲、辣椒油、香油……
「您幫我多淋一層芝麻醬。」姜茂指著說。
「好嘞。最多再賣兩天,回頭吃就要等明年夏天了。」小販說著拌好,打包了給她。
姜茂拎著回了辦公桌,找了一個碗套上,打開吃上一口,接著連粉帶湯地吃了大半碗。
趙平壤趁卸貨的空隙過來,問她:「好吃麼?」也不等她回話,端起碗把剩下的湯汁吃完,最後還評價句:「不夠爽口,麻醬太多了。」
姜茂沒吃過癮,出去追賣涼粉的,看見她在路口轉了彎,掃了輛單車追過去,直接買了兩大碗。
等趙平壤忙完的時候,端著另一碗坐下吃,吃完把姜茂剩下的大半碗也給吃了。
姜茂看他,「那等下還煮飯麼?」
「煮。涼粉哪會吃飽。」
「吃才。」姜茂說了句。
「什麼?」趙平壤看她。
姜茂朝臉上扇著風,又辣又熱不想說話。
「你才吃才。」趙平壤小聲回了句。
倆人離開貨運部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了。趙平壤給了工人五百塊錢,讓他們晚上去吃飯。
到了家他先把雞燉上,又把魚給處理了,山藥也蒸了,零零碎碎地雜活幹完,去陽台上拿了條浴巾,看了眼沙發上看電視的姜茂,去了衛生間。
淋浴間的水聲響起時,姜茂的微信也響了,舅舅打來的視頻。她拿著手機去了臥室,把手機對著白牆接通,那頭舅舅的整張臉都霸滿了屏幕。
「茂茂,我已經接到你媽了,不用操心了。」說著把攝像頭轉了一圈,屋裡很熱鬧,易妁秋正笑著同舅媽說話,表姐抱著孩子湊過來,同她招呼道:「姜茂,你怎麼不來呀,姥爺盼著你呢?」
「對了,你爸怎麼不來?你舅舅剛還念叨。」舅媽也過來打招呼。
「我這兩天遷公司,我爸單位臨時安排的有事。」姜茂說。
「不賴呀姜茂,聽姑姑說你要換大公司了,表姐以後要是落魄了,就去跟著你混。」表姐對著鏡頭說。
「落魄了就去找茂茂,你就沒想著有一番大作為……」
「爺爺,你看看你兒子,他又開始了,整天把大作為掛嘴上。」
「茂茂,跟你姥爺說兩句。」舅舅把鏡頭對準姥爺。
姥爺動作有些遲緩,半天沒說一句,只知道朝鏡頭揮手。姜茂喊道:「姥爺。」
姥爺只是笑,一直揮手。
姜茂問:「舅舅,姥爺怎麼了?」
「你姥爺是剛睡醒,精神頭還沒緩過來。」說著又把鏡頭對準易妁秋,「你們娘兒倆說兩句。」
姜茂沒開口,易妁秋也沒主動說話,還是表姐湊過來說:「抽時間來看看姥爺,他可想你了。」說著人就離開了鏡頭。
「我以為你爸會來呢,酒都買好了,」舅舅又跟她扯了兩句,問道:「要不要跟你媽再說兩句。」
姜茂還沒說,易妁秋倒接了話,「不用了哥,掛了吧。」
姜茂拿著手機躺回了沙發上,看了眼窗外的大太陽,花旱死,她也不回去澆。淋死,她也不回去挪。
趙平壤洗了澡出來,沙發上的人早睡著了。他拿了條毯子給她蓋上,拿著鑰匙出了門。
他先買了一塊黑森林蛋糕,路上經過花店,又買了一紮向日葵。回來把向日葵裝好,擺在了角柜上,又換了張餐桌布,翻出兩個蠟燭台。客廳收拾好,又去了臥室把床品換了,打開香薰,關了門去廚房忙。
姜茂睡醒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沉,她忽然間被一股鋪天蓋地的不知身在何處的虛無感給淹沒。
客廳里很暗,只有廚房燈開著,趙平壤繫著圍裙在灶前燒菜。
家屬樓是老小區,隔音效果差。她能聽到樓下鄰裡間的打招呼聲,誰家的剁肉聲,路上的高跟鞋聲,以及孩子彈出的《夢中的婚禮》的鋼琴聲。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脆弱,也沒這麼虛無過了。她忽然覺得哀傷,是一種生而為人的哀傷。
為了驅散這種情緒,她起來去衛生間洗了洗臉,開了客廳的燈。趙平壤從廚房裡出來說:「馬上就好。」
「不急。」她應了句。
「你手機剛才響了。」趙平壤示意茶几。
姜茂拿過手機,姜豫安發了幾張他在青島旅遊的照片。群里表姐也@她,發了幾張家族大合影,每個人都在笑,唯獨缺她。
姜茂回了兩條微信,合上手機打量著客廳,順手抽了支向日葵聞聞,拿著站在廚房門口。
趙平壤正俯身拿餐具,姜茂伸手拍了下他屁·股,「我喜歡向日葵。」
……
飯後倆人出來散步,都心照不宣地去了比較暗,比較偏僻的地方。老城區熱鬧,容易碰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