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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撞哭了。”
林千島愣了愣,趕緊低下頭,揉了揉就要決堤的眼,在周圍鋪天蓋地的笑聲中落荒而逃。
藏在教學樓的角落裡,林千島同桌很吃驚:“不是吧,島島,宋時洋有那麼可怕麼?不過撞了一下,他總不會殺了你吧,你是不是把他想得太壞了?”
林千島很不爭氣地抽噎幾下:“明明就,很壞吧?”
*
北城的繁華數一數二,從杉藤私校隨便一個開闊的視角往城區望,都是一派高樓大廈和四通八達道路編織而成的網。
白天匆忙,夜晚輝煌。
壯闊又迷離的表象,讓人捉摸不透它所遮蓋的陰霾到底有多深重。
杉藤私校建於北城郊外的半山上,卻沒有絲毫世外桃源的隱逸之感。
因為,來這裡讀書的,幾乎都是北城裡家世煊赫的世家子弟。
而北城的家世煊赫,和別的城市的家世煊赫是不一樣的。
回到一年前的某個下午,回到這所混亂又自由的學校,直到晚上,林千島都一直渾渾噩噩。
一半原因是恍如隔世,一半原因,是杉藤私校還是那個老樣子,氣氛懶散,永遠讓人感到昏昏欲睡。
這裡所有學生都住宿,周末倒是可以全休。
林千島很想爸爸媽媽,翻了下桌上的小日曆才有些難過地發現,今天周一。
晚飯的時候,林淺櫻來了。
班級隨機分的,林淺櫻和林千島離得有些遠,足足隔了三層樓。
但林淺櫻總不嫌麻煩地過來找林千島,比如這次,她站在門口淺淺笑著,面容恬靜如四月櫻花,身邊站著個高挺俊秀的人,就是姜倫學長。
林千島之前不懂,現在懂了。
林淺櫻和姜倫兩人都是學生會幹事,林淺櫻只在和姜倫學長待在一起時才來找自己。
而自己從前太幼稚,察覺不出林淺櫻那副溫良笑容下的危險氣息,還以為她就是單純關心自己。
林千島走出班級,林淺櫻笑著遞出手裡的東西:“島島,吃飯了嗎?剛才我和姜倫學長出去吃飯,恰巧看見奶茶店沒人排隊,就順便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奶茶。”說罷,她嘴角揚起合適的弧度。
熟悉的笑,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話。
“謝謝姐姐,謝謝學長。”林千島接過,即使姜倫學長看著她,她也不再避開目光。
林淺櫻依舊保持著微笑,又關心了她幾句後離開了。
*
晚自習的時候,林千島沒喝姐姐送的奶茶,而是直接將它推給了同桌孫琳琳,弄得孫琳琳很吃驚:“你不喝?你不是一直很愛喝麼。”
確切來說,是林淺櫻給什麼,林千島她就喝什麼,像條聽話的小哈巴狗。
“不想喝。”林千島聳聳肩,有些呆。
“唉。”孫琳琳嘆口氣,把奶茶推開了,“誰喝這個,奶茶店裡明明有更好喝的吧,下次我請你。”
恰好高二剛開學,林千島熟悉起這個階段的課程很容易,兩節晚自習就寫完了作業。
其實,不寫也沒人管的。
課間時,她整理了一下東西,忽然翻到從前的繪畫本,愣了一瞬。
她一直很喜歡畫畫。高中時,這個本子就一直躺在自己桌洞裡,她閒著沒事會在上面畫些東西。
此時,隨便翻開一頁,紙頁上基本都是同一個人,儒雅高貴,和學校里大多數打扮張揚、花里胡哨的男生不一樣,那種貴氣源自氣質,是曾經隨意一瞥都能讓她臉紅心跳的姜倫學長。
最可怕的是,如果林千島沒記錯的話,自己曾不小心把這個本子給從二樓弄掉下去過,正好砸中宋時洋腦袋。
好吧,不僅初次相遇像爛俗小說,後來的經過也像某某名著,潘金蓮不小心把撐窗戶的木棍弄掉了,砸到了西門慶腦袋。而現在,這木棍上寫得明明白白——我愛武大郎。實在煞風景。
總之,怎麼想都不太美好。
想到這裡,林千島輕蹙下眉,像丟飛盤一樣把本子往窗台上一扔。
她不想讓宋時洋看見她畫姜倫的事重蹈覆轍,雖然,宋時洋後來依舊喜歡她。
現在,她心裡的小秘密和之前完全不同,在那天還沒到來之前,她想重新畫本宋時洋的,用那本砸他,就這麼大膽又突兀地告訴他——“宋時洋,其實我喜歡你。”這樣,故事的開頭大概會更美好些吧。
而這個承載過往廢棄記憶的本子,此時在她看來如同垃圾,不要也罷。
可是,用力過猛,被林千島如棄敝履、隨手丟開的繪畫本飛出了窗外。
當林千島意識到本子飛了出去、被別人撿到絕不會是件好事後,她趕緊從窗戶探出頭。
雖然她明明白白記著,自己用繪畫本砸中宋時洋的那天不是今天,也不是在這個地方,但偏偏很多事讓人難以預料。
也好像,老天就是這般喜歡捉弄人一樣。
林千島探出頭的那瞬,看見了宋時洋。
她看見,宋時洋手裡握著她的繪畫本,漫不經心地翻了幾頁。
但隨便看了看,好像就有點煩了,他慢慢抬起頭,正對上她驚愕的目光。
冷白皮膚映著教學樓和操場的斑駁燈影,宋時洋全無笑意,只是如同白天一樣淡而冷冽,讓林千島不禁打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