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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也不代表什麼,依舊能冷得讓人上下牙齊磕,嘴裡就能出一部打擊樂。
進到12月,湘市一天比一天冷,起床變成司徒玥最痛苦的一件事,每天天還沒亮,她就被楊女士從暖烘烘的被窩裡挖出來,推到洗手台前。
打開水龍頭,熱水器年份久了,略微有些延遲,一不留神,她被冷水凍得一激靈,差點兒當著她老媽的面,冒出句髒話。
等到了樓下,關山就穿著黑色的羽絨服,推著電動車,在等她。
自從天氣變冷後,她又和關山一起上學了,不過不再是她載關山,而是關山載她。
關山比她抗凍,坐在前面握著車把,還不用戴手套,電動車行駛的時候,寒風撲面而來,打在人臉上,往人脖子裡鑽,他都面不改色。
司徒玥每次坐在他身後,都對他強大的抗寒能力表示由衷的佩服,自己卻縮成一團,靠他寬大的後背擋寒風。兩手還趁他不注意,偷偷摸摸往他羽絨服的帽子下塞,或者是乾脆從後面揣進他的口袋裡,那是人體周身,兩處最溫暖的所在。
平安夜的時候,在眾人的期盼之下,真的下起了雪。
自從2008年冰災之後,湘市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雪,陡然見到無數細小的雪花紛紛揚揚,從灰暗的雲層里灑下,走廊上的學生們都像一輩子沒見過雪的人,又驚又嘆地叫了起來,還掏出手機拍照片、拍視頻。
等看了個夠,又被大嗓門的宣傳委員叫回去打掃教室、搬桌子貼氣球,為晚上的平安夜晚會做準備。
每年的平安夜,學校會讓出晚自習的時間來給學生們狂歡,再怎麼鬧騰都行,老師們也會從嚴肅的講台上走下來,被學生們請來參加晚會,師生同歡。
司徒玥和班長去辦公室送蘋果,順便接老師。
潘艷華這人傲嬌,司徒玥三催四請,最後又被迫答應在期末考前進五個名次,才把他說動。
等從辦公室回來的路上,她發覺自己又上了潘艷華的當。
他自己不來參加是他的損失,她為什麼要答應前進五名這種「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
老狐狸。
司徒玥在心底吐槽了一句。
但答都答應了,她向來說到做到,只能想著在期末考之前努一把力了。
反正楊女士早就放話了,如果這次成績再像期中考那樣爛,她也就不用進家門了。
等回到教室,司徒玥的桌子上已經放了一堆四方盒子包好的蘋果,還有一束鮮花。
用牛皮紙包紮好的小向日葵,裡面插了一張小卡片。
她拿起來一看,上面寫著:
鮮花贈美人,送給最帥氣的司徒學姐,祝你青春常在,一生瀟灑。——大高、小高。
司徒玥會心一笑,翻出小高的微信,發去一句「多謝」。
那邊很快回復她,是一個可愛的笑臉。
馬攸的毛衣並沒有如司徒玥所願,反而在平安夜的前一個星期就已經順利完工,被妥帖地裝在了兩隻粉色禮盒裡,在平安夜這天帶給她們兩個。
那件大紅色的果然是司徒玥的,按馬攸的話來說,司徒在他眼裡,就跟紅色一樣耀眼、有生氣。
司徒玥自動翻譯了一下,認為老馬很可能是在說她這個人礙眼,站哪兒都戳人眼眶。
程雪的是一件黃色毛衣,馬攸的解釋是覺得程雪這人人淡如菊,讓人覺得溫暖,舒心。
他自己的則是綠色,意思是他願意做綠葉,襯托司徒玥和程雪這兩朵嬌花。
三人的毛衣上都用毛線鉤出了各自姓的首字母縮寫,大大的,織在毛衣正面。
程雪是C,馬攸是M,司徒玥是複姓,S和T,用時最長。
拿到衣服時,司徒玥摸著那兩個瘦長的字母,頭一次慶幸,得虧她姓的另一個縮寫不是字母B。
馬攸看她摸著毛衣不說話,有些惴惴不安:「怎麼了?不喜歡嗎?」
司徒玥嫌棄是嫌棄,但嫌棄,不等於不喜歡。
她將毛衣一收,對馬攸一搖頭,認真道:「沒,挺好的,以後咱們仨穿著這毛衣上街,我和小雪站一塊兒,就是西紅柿炒雞蛋,我和你站一塊兒,就是紅配綠賽狗屁,咱們三個站一塊兒呢,就是一套整齊的交通信號燈,嘿,多拉風,多酷炫。」
馬攸和程雪一怔。
司徒玥拉過掛在椅背上的書包,拉開拉鏈,從裡面掏出兩隻早就準備好的禮盒,遞給馬攸和程雪。
「平安夜快樂。」
兩個人打開一看,是一樣的禮物,兩本黑色的相冊簿。
裡面貼了很多照片,都是司徒玥拿著手機給他們拍的,有一些年代久遠的,是用初中的諾基亞拍的,像素不高,透著一股鄉村非主流的氣息。
每一張照片的旁邊,還用銀色的筆芯寫著拍照時的具體日期和情境。
程雪的更細緻一些,馬攸的一看就是做完給程雪的之後,司徒玥沒耐心了,敷衍完成的伴生品。
馬攸一頁頁翻過去,看見上面寫著:「2009年,9月,初見,同桌是個娘娘腔」「2010年,5月,老馬生氣了,因為說了他走路扭腰,以後不說了」「2010年,12月,老馬看《霸王別姬》看哭了,偷偷抹眼淚,以為我沒看見」……
最近的一張照片是馬攸伏在桌子上補覺,臉朝外側扭著,眼睛被馬克筆塗黑了一圈,像只憨厚的熊貓。他睡得不省人事,嘴角還掛著一線口水,司徒玥和魏明朗兩個罪魁禍首就舉著馬克筆,站在他兩邊,對著鏡頭恬不知恥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