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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玥大抵能明白,關山為什麼叫她上天台看天空。
一直埋頭讀書,她都已經忘記,上一次看天空,是什麼時候了。
她現在很浮躁,日子一天天地少下去,書卻背不完,題目也做不完,她想著不能浪費時間,可書上的字不往眼睛裡去,時常在背書的時候,腦子卻神遊天外去了,背到最後,嘴裡不知道念了些什麼東西。
然後湧上心頭的,就是深深的愧疚和自我討伐。
等下一次背書時,她就拼命告誡自己,絕對不能走神,結果往往背道而馳。
她陷入了死循環。
現在坐在天台,一眼望去,天高地迥。
司徒玥突然發現,走出教室,不被那高考倒計時給壓著,她仿佛眼界清明了不少。
不就這樣嗎?多大點事兒啊?考不上大學又怎樣?會死嗎?
不會的呀!
她才十八歲都不到呢,為什麼要把自己的人生綁在一場考試上?
考不上,就真的是loser了嗎?
她還有很多想吃的東西,很多想去的地方,很多想做的事情,很多想愛的人。
難道一場考試砸了,這些東西就不吃了?地方就不去了?事情就不做了?該愛的人也不愛了?
不是的呀!
那一瞬間,司徒玥茅塞頓開。
她就像一個廢柴,開局一把砍柴刀,一身最末流的功夫,偶然一天,覺得自己不能再渾渾噩噩下去,她要變強,喝這世間最烈的酒,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她人在馬上,姑娘在懷裡。
於是,她開始了自己的變強之路。
也是她命里造化,偶然得到一本秘籍,按著這上面的法門修煉,她把砍柴刀換了一把名刀,從一個廢柴成了獨步武林的刀客,喝著世間最烈的酒,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她人在馬上,姑娘在懷裡。
但功力練到最後一重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怎麼也突破不了了,刀法倒退,名刀生鏽,仇家來追殺她。
直到有一天,她終於頓悟了。
至於如何頓悟,其中道理妙不可言,總之她突破了瓶頸,功力猛漲,她扔了那把名刀,重新拾起砍柴刀,殺光仇人,從此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她一人一馬,腰後別刀。
江湖裡,都是她的傳說。
想明白了,司徒玥就不再跟自己犯軸,頓時神清氣爽,從地上站起。
結果一個不小心,把手裡拿著的政治書掉了下去。
隔著六層樓的高度,司徒玥都能聽到一聲兇悍的—「誰?」
她下意識探出頭一看,結果迅速地縮了回來,趕緊給關山發去消息。
「我的書掉下去了!」
關山很快回覆:「砸到人了?」
「砸沒砸到不知道,但那個人不是好惹的。」
「誰?」
「……教導主任。」
等了半晌,關山終於發來一句:「安息吧。」
司徒玥捧著手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時,樓下突然傳來教導主任的喊話:「樓頂那位同學!你不要衝動!你千萬不要衝動!」
司徒玥一愣,往樓下看去,教導主任拿著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高音喇叭,正對著她喊。
走廊上、草坪上聚集了無數張模糊的面孔,正抻著脖子,努力朝她這個方向看。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啊!好像是司徒玥!」
然後,高三師生一起大喊:「司徒同學!不要衝動!千萬不要衝動!」
司徒玥覺得,她真的有那個衝動了。
「跳樓事件」過後,司徒玥成了高三年級的重點保護對象。
誰也不信她說的,上頂樓只是為了看看風景,連馬攸都不信。
司徒玥上廁所要有專人陪同,去五樓要打報告,劉德全批准了才能去,去走廊放風時不能靠近欄杆一米,可走廊統共也才一米二寬!
這些尚可以忍受,最糟糕的是,她被勒令從窗邊的座位,搬到了教室中間,從此再也不能有事沒事,就摸一摸那句留言。
不過也有好的地方,那就是孔老師良心發現,懷疑是自己對她太嚴苛,造成她有「輕生」的念頭,從此再也不罵她了。
可司徒玥看見他大把年紀,還要努力裝出一副慈祥的面孔,好像臉抽筋,又覺得渾身不適,反而寧願孔老師罵一罵她,大概這就是有病。
最後20天,就這麼痛苦又快樂地溜過去了。
6月7日,高考開始。
7日凌晨,湘市突降暴雨,天氣燥熱無比,好在各大學校早有準備,沒有出現考生遲到的事件。
暴雨延至8日傍晚,天氣竟然放晴。
考生們走出校門,能看到一輪彩虹,掛在西邊的天空上。
4
考完最後一門英語,司徒玥撐著傘,回到高三樓。
雨早就沒下了,撐傘是為了躲避從樓上扔下來的書和習題冊,地理圖冊那麼厚一本,要是砸到頭上,絕對有當場橫死的可能。
每年高考完畢,學生們都會有扔書、撕書的慶祝活動,仿佛撕完扔完,十幾年寒窗苦讀所受的累都是過眼浮雲了。
教導主任還和去年一樣,腆著肥大的肚子跑上樓,和他擦肩而過時,司徒玥還和他打了個招呼。教導主任急著抓那些小兔崽子,沒聽見,匆匆跑了。
司徒玥穿過熙攘的走廊,走進五班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