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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餃子全部包好,下鍋煮熟,已經是晚上八點鐘了。
除夕夜,網咖里只有他們,關山便搬了幾張電腦桌,拼在一處,臨時充當餐桌。
桌子上擺了兩大盤餃子,還有毛血旺、仔姜鴨、夫妻肺片,以及關山之前訂的一些菜,有葷有素,稱得上豐盛。
喝的是紅葡萄酒和二鍋頭,果汁是買給司徒玥和賀嫣的。
但這根本就沒用,因為吃飯的時候,司徒玥問關山,她可不可以喝葡萄酒。
關山看著她燈光下明亮的大眼睛,說:「只能喝一點點。」
他用手指在玻璃杯上比了一個高度。
司徒玥喝酒的話,那賀嫣也就不願意喝果汁了,關山和賀父阻止,她就偷偷喝,反正不能輸給司徒玥就是了。
賀父捏著玻璃酒杯,看著關山:「咱爺倆碰一個?」
關山雙手端著酒杯,說:「我敬您。」
杯沿一碰,父子兩個仰頭,干光了杯中的酒液。
犀牛也加入戰局,王叔要開車,不能喝酒,就他們三個男人,拼起酒來。
賀父划拳還挺厲害,犀牛和關山拼他不過,被灌了很多杯酒,最後關山臉上都湧上了一點醉意,解開外套,左臂伸長,搭在司徒玥的椅背上,時不時叮囑她一聲:「吃慢點兒。」
不用他提醒,司徒玥也知道。
她正在吃餃子,而北方包餃子的規矩是,往裡面放銅錢,意在吉祥如意。
這裡有六個人,便有六隻放了硬幣的餃子,一般來說,每個人吃到含硬幣餃子的概率,應該是一樣大的。
除非是,六個人裡面,有一個統計學裡bug一樣存在的非酋司徒玥。
隨著口腔里嘎嘣一聲響,司徒玥苦著臉,吐出今晚吃到的第五枚硬幣。
犀牛喝高了,開始胡亂扯起牛皮。
他紅著一張臉,問司徒玥:「司徒,你知不知道,哥為什麼二十五了,還在讀大一?」
司徒玥說:「我不知道呀。」她甚至都不知道犀牛已經二十五了。
犀牛攬住她的肩膀,被關山一筷子打下去,他也不在意,猛力一拍桌子,豪氣干雲道:「告訴你!哥是衡中的!」
司徒玥不解:「衡中怎麼了?」
「衡中苦哇。」犀牛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了起來。
他的人生際遇相當傳奇,曾經是河北省的高考狀元,被北大錄取。
河北這個地方,對高考學子來說堪稱煉獄般的存在,這裡匯集了全中國絕大部分的亡命之徒,這批亡命之徒以考上清北為人生的至高目標,而亡命之徒里的一小撮精銳分子,又集中分布在衡水一中這所學校。
犀牛就是衡中的。
犀牛說,他高三的時候,班上有一位男同學,冬天一月一澡,夏天半月一澡,洗頭時間不定,視同桌女同學什麼時候露出嫌棄表情,去食堂吃飯時永遠狂奔在第一名,體育特長生都跑他不贏。
最可怕的是有一次,男同學舉著飯盆子跑下樓梯,不慎一腳踏空,從三四級高的樓梯上臉朝下地摔在水泥地上,兩隻胳膊往前直直伸著,手裡還捧著他那個不鏽鋼的飯盆子。
幸虧跑在他後頭的那個男生頭腦夠機靈,看前面有人摔了,趕緊伸出兩隻猿臂,「哈」的一聲,氣沉丹田,穩紮下盤,攔住了後面奔騰而下的千軍萬馬。
沒想到的是,那位男同學,在摔下去的三秒不到,就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舉著飯盆子,看也不向後看一眼,就朝食堂的方向跑了,速度一如既往地迅捷。
水泥地上,殘留著一小攤紅色液體。
據當日在食堂吃飯的同學稱,那位男同學那天是一邊捂著血如泉涌的鼻子,一邊頑強地吃完飯的。
而憑藉一己之力,阻止了一場踩踏事件的那個男生,也就是犀牛同學,當時看著地上那一攤血跡,良久地回不過神來。
司徒玥聽了這個故事,感到心靈都受到了震撼,追問犀牛:「然後呢?最後他考上清華了?」
「不是。」
「那就是北大。」
「也不是。」
賀父也跟著猜測:「是不是國外的學校?」
「不是,」犀牛一搖頭:「他瘋掉了。」
眾人一愣。
「可怕吧?」犀牛嘆道。
司徒玥瘋狂點頭。
「所以後來我被北大退學,家裡要我復讀的時候,我說什麼也不去衡中了。」
「你為什麼會被退學呀?」司徒玥好奇道。
犀牛嘴角一僵:「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通過復讀,又考上了協和。」
關山笑了一聲,告訴司徒玥:「他逃課打遊戲,掛了太多科。」
「喂!」犀牛大著舌頭,表示不滿,「你怎……怎麼破壞我形象呢?」
司徒玥趕緊安慰他:「放心,你在我心裡,沒有形象。」
吃完喝完,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賀嫣葡萄酒喝多了,早就睡著了,賀父便帶著她一道回去。
關山將熟睡的賀嫣打橫抱起,送他們出去。
將賀嫣送進汽車后座,關山扯開一張毛毯,蓋在她身上。賀嫣嘴裡還在說著胡話,好像是「不能輸給司徒玥」之類的。
關山覺得好笑,拍了一下賀嫣的額頭,才弓著身子從汽車裡出來。
賀父站在車旁,同他比畫了一下:「陪爸爸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