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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點了下頭。
父子倆便沿著馬路並肩走著,王叔開著車,緩緩地跟在他們後頭。
兩個人先是說了一點關山學業的事情,後面又聊到關山未來的打算。
賀父問他:「留學?」
「不,」關山搖了搖頭,「就待在國內。」
賀父斟酌著道:「學醫的話,還是去國外看看,比較好,如果你是擔心學費……」
「不是,」關山打斷他,「和學費沒關係,我就是想留在國內。」
賀父一怔,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心裡頭突然一陣敞亮,明白過來:「是為了那個女孩子?」
關山沒吭聲。
賀父笑了,問他:「你當初突然跟我說要回去,也是為了這女孩兒?」
似乎過了很久,他聽見自己身邊的兒子,低低地「嗯」了一聲。
賀父停下腳步,關山也跟著停了下來。
兩個人面對面地站著,賀父意外地發現,這個孩子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竟然長得比他還要高了。
他好像一直在缺失關山的成長。
關山生下來時,他沒守在關小燕的床邊,同她一起迎接這個孩子的到來,後來給關山上戶口,關山也是隨的媽媽的戶口,跟關小燕姓。關山長到五歲大點,父子倆見面的次數兩隻手數得過來,後來關山和關小燕一起搬去湘市,見面的次數就更少了,只有偶爾關小燕帶著關山來北京,才能見上一次。
這導致後來關小燕嫁給他了,成了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了,也沒聽關山叫過他一聲爸爸。
到現在,這個缺少他關心的兒子,已然長成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兒,還有了自己喜歡的姑娘。
賀父心裡一陣欣慰,拍拍自己兒子的肩膀。
「那是個好姑娘,剛剛忘了,應該給你們封個紅包,太久沒和你們這些小輩過年了,改天你拿給她。」
關山想了想,問:「您能不能,弄到一張機票?」
「機票?」
賀父有些意外:「是你要去哪裡嗎?」
「不是。」關山搖頭,將司徒玥的事情簡略地解釋了一遍。
賀父聽完,說:「沒問題,這都是小事。」
「謝謝您。」
賀父擺擺手:「同爸爸說什麼謝,改天你抽個時間,陪爸爸去墓園裡看看你媽媽,大過年的,她一個人在地下冷冷清清,會要罵人的。」
關山答應了。
「好了,就送到這裡吧,早點回去,外頭冷。」賀父伸手替關山整了一下衣領。
關山看見他那一頭灰白的頭髮,心頭突然一陣難受。
父親的頭髮是一夜之間變白的,就在關小燕閉眼的那個晚上。
父親這一生富貴滔天,唯獨情路坎坷,兩任妻子都死於癌症,且前後間隔時間不過四年,認識的人都說他是八字硬,天生克老婆的命。
關山還記得自己向父親提出要回湘市的那一天,他正在書房處理公司的事,聽了關山說的話,將手中的鋼筆一放,身子靠上椅背,目光里透著深深的疲憊。
仿佛過了半個世紀那麼久,父親才嘆一口氣,說:「我是真的愛你媽媽。」
在父親書房的辦公桌上,只放了一副相框,裡面是關小燕的照片。
當年關小燕還沒進門的時候,賀家本來和庭院一樣,都是中式風格,但關小燕嫁進來之後,因為她不喜歡,就重新裝修了一遍,變成了關小燕喜歡的西式簡約風。
房子裝修時,他父親本來要將前妻的照片都收起來,是關小燕做主留了下來,還專門打了一堵照片牆,所以才有那一樓道的賀然兄妹倆母親的照片。
不過就算掛滿一整棟房子的照片又怎樣?都抵不過擺在父親桌上的那一副小小的相框。
這件事賀然知道,關山也知道。
所以關山當時對父親說的是:「我知道,爸爸。」
那是關山第一次喊爸爸。
四五年過去,父親本來只白了一半的頭髮,漸漸變成了全白,眼角的皺紋也加重了,一笑紋路就更加明顯。
關山心中一窒,對他父親說:「您多保重身體。」
賀父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沒說什麼,轉身上了車。
關山目送車子離去之後,才往回走。
走到網咖時,他看見一個黑影,正蹲在地上。
他走過去一看,是司徒玥:「怎麼出來了?」
司徒玥抬起頭,喝過紅酒的臉酡紅一片,眼神矇矓:「我等你啊。」
關山朝她伸出左手:「等我做什麼?」
司徒玥搭著他的手,借力站起來,一邊不清醒地說:「不知道,我就是覺得,應該出來等一等你。」
關山心中一暖,嘴裡卻罵她一句:「傻子。」
好在司徒玥喝了酒腦子遲鈍,反應慢半拍,沒跟他計較。
關山看她眼睛半闔,問她:「困不困?」
「困死了。」司徒玥打了個哈欠。
「那回去睡覺。」
「可是新年要守歲。」
「我來守就行。」
「那好吧,別忘了把我那份兒也守了。」
「嗯。」
「你剛才是不是罵我來著?」
「……」
年初二的時候,司徒玥終於能回去了。
關山給了她一張機票,是他爸爸幫忙弄來的,錢包和身份證也回來了,是被Eric的一個小助理送來的。據說那天Eric一回去就發現了司徒玥的錢包,奈何不知道怎麼聯繫上她,還是小助理翻微博時,看到司徒玥發的私信,才一波三折找到她的。